凭空飞来的一物打落短箭,又如长着眼睛一般,在空中甩出一个又一个圆圈,煞是好看,圆圈兜头套下,立刻缠住中年男子。
此时墨昙心方才看清,那是一条连在软鞭上的飞锥,通体银白。
那飞锥刚缠住中年男子,墨昙心直接提刀而上,中年男子长剑一刺,一式“平沙飞燕”疾出,与墨昙心长刀相交,“铮”的一声,墨昙心被挡了回去。
中年男子被人救走,墨昙心被人击退,柳白鱼乘着这间隙,解下腰间一个小袋,直直朝墨昙心扔去,后者会意,一刀将香袋拍飞,打在了中年男子身上,香袋爆裂,里面散出一股五颜六色的香粉。
中年男子大惊,以为是迷香毒粉,一张白净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几乎面无人色。本来有伤,这刀来剑往之下再受惊吓,立刻发作,又是一口血咳出。楼上救人者“咦”了一声,发力把中年男子拉了上去。
墨昙心与柳白鱼小心翼翼上楼,只见二楼一扇镂雕着麒麟图的大窗张开,向下看去,是城中繁华街道,傍晚时分,虽然没有到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的地步,但也是有不少人闲逛消食。
街上人南来北往,服饰各异,千门万户,三教九流,繁华不可言说。暮霞如火,高挂天边,远远看去,仿佛漫天灰烟中燃烧着爆裂的火焰。
多像火山啊!墨昙心不禁在心里道。
一想到在这城中的茫茫人海里,还潜藏着两个杀人为乐的连环杀手,刚放松了一下的心情猛然间又提起。他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自己对付这种可怕的人,但其实也没什么,已经习惯了。
柳白鱼和墨昙心两人直接从二楼跳下,吓得周围人远远躲开,有好奇的人反倒围了过来。待看清他身上的捕服,众人一哄而散。
太平道上这种事实在是见怪不怪,无非都是武林中人闹事,被太平道捕快追缉。
几个街边拿着糖葫芦的小童看见两个捕快,立刻高兴的唱起童谣:“太平捕,捕太平,捕的天下人安心。”童声稚嫩,听起来让人感觉好笑。
墨昙心听着童谣声,感觉心里沉沉的压着一块石头。他看了着柳白鱼,后者倒是大大咧咧,直接把几个小孩子赶开,不满道:“闹什么,一边玩去。太平捕办案,让开点昂。”
嘴里虽然骂着,但是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放松点,第一天上任就好像背着个石头,心里面事太多,人就容易低着头。”柳白鱼拍了拍墨昙心的背,示意他直起背,挺起胸膛。
“明白了。”墨昙心心里一暖,也感觉自己心里有太多事。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找条猎犬,寻着那些香味追?”墨昙心还记着那个味道浓郁的香袋。
柳白鱼哈哈一笑,指指自己,道:“我叫柳白鱼,但是刑事司那帮货还给过我一个外号——白犬。知道为什么吗?”
“你……的鼻子比狗还灵?”墨昙心听说过这样的人,今天才算真正遇见一个。
“没错,我好歹是太平道‘六色六绝’之一。”柳白鱼提起来这个似乎有点得意,他使劲把鼻子在空中嗅了两下,指了指东南那条街。
“六色六绝?我听说过。”墨昙心道。
柳白鱼正等着他发问,早做好了准备,一边轻巧的在行人中跑着,追随着那浓重的香味,一边滔滔不绝给墨昙心解释起来。
“太平道捕快,很难当的,沈府常年打击各处武林势力,太平道是最容易受报复的地方,仅仅就针对沈府的暗杀与破坏活动,去年就有十一起。刑事司都被人袭击了一次。太平道外面,是龙虎卫负责,太平道内安全,就是由沈府内卫与太平捕负责。内卫负责保护沈王府,太平捕一般干的就是维护民间安危,其中有能力者,可能会随时被内卫调走征用。而‘六色六绝’指的就是十二个能力出众的太平捕,都是江湖中人取的,这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他们——有比肩沈府内卫的能力。”
“所以很多麻烦事都是我们在做了?”墨昙心问道。
“不是你,是我,你只是我的小副手。”柳白鱼有些得意道。
墨昙心只感觉一阵无语。这家伙……
不过柳白鱼的鼻子确实厉害,最初在客栈那里,以墨昙心的木头鼻子都可以闻见那种有些粘腻的香味,后来转过三条街后,香气陡然变淡,墨昙心估计是用布或者其他衣服包起来了。然后香气越来越淡,最后变得完全闻不到,只余下街上的各种味道,那些汗味,脂粉味,烂菜叶味,下水道的臭气。但柳白鱼还是一直跑着。逐渐的,那股香味又隐隐约约可以闻到了。
天色已晚,他们两人穿行在大街小巷,偶尔墨昙心会上到高处去看看有逃犯踪迹没有。直追了一个时辰左右。
天已完全黑了,月弯如勾,星似点火,洒在天空之上,两人最后追到城外一片滩涂之上,只远远看见江中荡着一叶竹排,一个高大的男子头戴斗笠,撑着长竿,缓缓的将竹排划向远处,竹排上挂着一只灯笼,照出另外两个落拓人影,一人佝偻着,一人盘膝而坐。
两股人之间相距百丈,撑竹排的人远远看了柳墨两人一眼,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碧色微光。
“那个撑竹排的人就是‘夜瞳’独孤光。”柳白鱼淡淡道,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又道:“有那个人在,我们来了也是白来,说不定有危险。”
“这三个究竟是什么人?”墨昙心忍不住问道。
“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只知道三个人都是难见的高手,还有三个都有一个可怕的爱好。”
“杀人?”
“没错,不分善恶,不分男女,不分老幼的杀人。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三人会跑到太平道来。”柳白鱼谈到这三三人时语气神态极度认真。
江中竹排上,‘夜瞳’独孤光看着身边的两人,眼里露出不易察觉的鄙夷,夜色里露出一口白白森森的牙,戏谑般问道:“怎么被察觉到的?”
“不知道,那老家伙鼻子比狗还灵,他妈的追了一路。”说话的是“血狐”张烈,他五十余岁,身材瘦削,不足六尺身高,瞎了右眼,灯笼发出的微光照在脸上,显的丑陋狰狞,他正是客栈中使用那条飞锥的人,此时话中满满的怨气。
“少发些牢骚,人会活的更长。”独孤光一声轻笑,手中长竿一撑,竹排瞬间滑出去数丈。
“独孤老大,我真不知道,杀了那一家人解解馋而已,还是随意选的,应该查不到的,但谁知道没几天就被发现了。”这次开口的是“秋霜阎君”林莫,他出身秋霜道,又以好杀残忍而闻名,使得是一把狭长快剑。
“太平道安定久了,哪里会突然冒出来这种大案,傻子都能知道是外来人,你的剑特征明显,他们第一个方向肯定是查访旅馆。”独孤光轻笑着解释道。
“听独孤老大一句话,什么都明白了。”林莫打着坐,也配合似的笑着。
只是他没有看见,独孤光的虽然嘴里笑声犹在,但是一张方正宽额的脸上笑意全无,回过头,眼里闪现出一股浓重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