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三丈,火烧灼着面庞,墨昙心靠近火堆,手中刀还未收,只是心下黯然。
墨昙心感觉有些不安,林中一股杀气陡然出现。
一片雪猛然扬起,瞬间遮蔽住视线,地上的“尸体”突然出手,从旁边的雪里掏出一把细长的剑,没有片刻停顿,一剑而来。
三丈距离,剑芒眨眼即到,墨昙心连挥刀都来不及,唯一能做,就是倒退,不顾一切的向后倒退。
剑直指咽喉,只有常年刺杀的人才会选择咽喉,那代表着一种自信,对自己暗杀能力的自信,同时,也是为了不发出惨叫,惊动他人。
墨昙心没有机会了,剑太快,他甚至来不及确定剑具体要刺向哪里,更何谈挥刀挡下这平生所遇最凶险的一剑。
雪地上,墨昙心疾退,杀手如夜里的一只雪貂,窜如飞箭。
该死该死,fuxx,墨昙心现在心里满是粗鄙之语。刚才不该离这么近,只要再多两丈,自己绝对不会这么狼狈。
眼看细剑闪动寒芒,距喉只余三寸,墨昙心倾尽全力后退,想要多拉开一点距离,对手这时却把剑催的更快。
墨昙心直接左手一把抓住细剑,他的五指为了防滑,一直缠着一层粗麻布条,此时瞬间拿住细剑,剑身割开一层麻布,但也被他这一抓一引,带偏了方向。
左手抓住剑的同时,杀手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左手上安装的手弩指向墨昙心,拨开细剑刺杀后,墨昙心终于得到时间喘息,右手刀直接别来对方手弩,一刀挑断手弩弓弦,打落涂毒短箭。还没有做更多反应,杀手一记重脚直接把墨昙心踹出两丈左右。
倒飞而出,墨昙心被踢翻一个跟头,满头满脸都是雪渣。来不及细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
墨昙心反应奇快,那杀手也没有想到,来不及再做进攻,双方陷入僵持。这时,他才看清来人面目。
对方身材健硕,蜂腰猿臂,面色蜡黄,两撇小胡子淡淡分布在唇上人中。整个人面相看去,给人一种凉薄之感,又透露着诡异之气。
“阁下,不留名吗?”墨昙心对这个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道,他的手上麻布被割破,索性未伤肌肤,简直万幸。
对方不答,只是执剑冷冷看着他。脚步轻移,刚才一击不中,立刻退回火堆边,二人现在隔着一处未熄的火堆,仿佛刚才刹那交手后各自的疲乏。
墨昙心看了一眼麻布,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幽蓝的细微残渣,墨昙心久惯暗杀,对于武器涂毒,心下了然。
雪与火在风中翻飞,林中偶尔有鸟飞起,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双手握紧快刀,眼睛不敢有片刻懈怠,对面杀手一张死人般的脸上,不见悲喜,只有冷漠。
今夜会死在这里吗?
怎么会呢?一个杀手而已。
一缕风吹过墨昙心耳边,杀手瞬间行动,先出招的却不是他的剑,而是他的腿,杀手猛然向前一跳,一脚踢翻林中火堆余烬,其时风向正好朝向墨昙心,这一手使出,立时漫天飞灰与烧红的木柴扑面扣来。
飞灰后寒芒万点,正是那杀手拿出压箱底的绝招,要与墨昙心斗一招死活。
墨昙心竟然在这种危急关头,闭起了双目,他要干什么?引颈受戮吗?
刀在手中,那是一把春雪一般的刀,刀是唐刀样式,古朴大气,刀柄用麻布仔细的缠着,乍看之下,似乎没有什么特点,但是当刀出鞘时,天下的瞎子也一定知道,那是一把不平凡的刀。
刀动,瞬间寒芒万点消散,只余刀影,刀影汇成球形,切开风雪,切开夜色,将二人与飞灰包裹其中,刀影一闪而现,一闪而逝。
杀手掌中细剑寸碎,那张蜡黄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他的左臂已伤,无力垂下,血染红那身原本属于墨昙心的白袍。
“你和雪舞堡什么关系?你的刀……”杀手话未说完,突然手中一簇毒针飞出,现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以言语分散墨昙心注意力,乘机完成刺杀。
雪刀快斩,瞬间打落毒针,墨昙心眼中寒光闪动,面色冷峻,刀势再起,杀气不可抑制的从身体中散发出来,风雪为了一滞,连天上的云似乎也停下家,注视着这将要出现的一式刀招。
“我们还会再会。”杀手声音嘶哑,明显用气息掩盖了本来的声音。说完话,转身逃开,人如一只蝙蝠,融入远处的黑暗。
墨昙心还想再追,只跑了两步,就膝下一软,扑倒在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全身无力,这种耗用全身内力以助刀招的武功,威力可怕,副作用更可怕。
缓了能有一刻钟,墨昙心慢慢起身,四下里查看,一地狼藉,在一棵树后,墨昙心发现被一剑从背后贯穿的聂清,他脸上还保持着惊恐,仿佛看到了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什么让你这么惊讶呢?”墨昙心看着聂清的脸,喃喃道。
火又开始烧,火光照亮墨昙心的脸,聂李二人的尸体在火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收拾了骨灰,埋葬了两人,顺便收拾起断掉的细剑,墨昙心一人独行离开,融入漫天黑暗与风雪。
江上水深,有一舟轻渡。
舟上一人,脸色蜡黄带灰,手臂上绑着一条白巾,隐隐有血丝渗出,他用一身白色的长袍包裹着一堆东西,手在脸上一抹,取下皮质面具,也放入长袍中。
他看着这一堆行头,忍不住苦笑一声,那个新来的捕快吗?越来越有意思了。
衣袍内有顽石,带着诸物沉入江中。
他注视着衣袍沉江,感觉天地间有些许寂寥。
满江冬雪,一只孤鸿。
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呆在这太平道已有十年了啊!过了这冬祭,就要远避他处了。
他这样想着,不禁有一丝伤感。
他是个绝好的杀手,本来不应这样多愁善感。但是他总是那个愁比水云多的人,看花会生出愁絮,看水会生出愁绪,好像这时间灰灰蒙蒙,无处不让人愁。
到冬祭那天,毁灭了沈府,也许自己的愁绪就能有所消散吧!
这样想着,他独臂撑着船,飘进江上冬雪孤鸿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