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由
作者:李哈默      更新:2019-07-25 05:50      字数:2472

一辆马车奔驰在荒凉的土路上,车轮不时轧到不小的石块,整个车身便剧烈的颠簸。

三匹马拉的车厢不大不小,里面却挤了十多个人,大多是肤色黢黑的青年,此时他们正忍受着污浊的空气和脊背碰撞车厢的痛楚。

“真遭罪!”一个较为壮硕的青年呸了一口,他体型又大,被挤在角落本是难受,不由得向外扩张了手脚,引来旁边人的一片埋怨。

“是遭罪,可没这马车,咱走到天明也走不到翠林城。”一个被挤的摆出一个很奇异姿势的瘦弱青年说。

“是了,咱这去翠林城,就是要发财,等老子赚了钱,买十辆这马车,就载老子一个人!”这壮硕青年想的兴起,不由得又扩张了手脚,也不想自己一个屁股怎么分成十个来坐车,只觉得妙极妙极。

此言一出都引得车厢众人哄笑,大家又笑这壮硕青年的美梦,又确实向往着有钱的生活。于是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起以后赚钱的日子,好像这样才能减轻一些身体的苦楚。

在车厢热闹闹的时候,一个少年却是一言不发,他在这些人中年纪也算小,只是脸上晒的黢黑和手指的老茧表示了他干过的农活却也不比任何人少,他听着众人的幻想,只是觉得想家。

这少年名叫应三刀,本是翠林城下属的双沟子庄西林村的一个小农民,天生下来就注定要在黄土地里干一辈子活,靠天吃饭,靠地哺育。

这几年来,他对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不满,只是前些日子,村里来了些外人,问,说是逃荒,村里人接纳了他们,而他们干活也是勤奋的,于是分了地,也是勤恳的种,让村里人很喜欢。

这些人知道的事情很多,他们说很多都是逃荒路上听来的,应三刀家的田地便和其中一人的临近,于是常常一边干活一边听这人跟他讲外面的事。

这些事很是新奇,比如外面很大,张脚走路要走几百个日夜也是走不到头的,这可让应三刀惊讶,他只是走个半钟头就能到村边,村边就是大树林子,自小大人都嘱咐不得进林子,他就以为这是世界的尽头了。

说起来他的世界真真的小,就只在这个小村子。

有一天应三刀问起那人为什么要逃来,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家里好好种地。那人笑着说:“要是能在家里种地,谁闲哩乐意往外跑?”

听他说来,原来是要打仗了,他向应三刀解释什么是打仗。“就是一大群人和另一大群人互相拿刀砍,最后都砍死了,哪个剩下的人多,他就赢了,赢了的人就去抢钱,抢女人!”

这听的应三刀毛骨悚然,他从未听过这样恐怖的话,好好的人和人为什么要拿刀砍呢?他是断断不敢拿刀砍人的。

记得前几年家里杀猪,爹从磨刀到下手,应三刀不敢去看,只是和小玲在大树下面玩了一上午,不过在吃的时候,确实很香。

砍了人还要抢钱抢女人,这更是让他震惊,那不是土匪吗?可是那人说,打仗的都是当兵的,当兵的都是农民,也就是说都是应三刀这样的人。

应三刀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但是那人后面又说了:“虽然他们互相砍人,而且愿意去砍人和愿意去被砍的人都越来越多了,照我看,都没用!”

那人瞧了瞧周围没人,靠近应三刀小声的说:“照我听说啊,这砍人的命令就是咱们帝皇下的令,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下这个令?”

应三刀连忙摇头,他一半是说自己不相信帝皇下令砍人,一半是说自己不知道什么帝皇要下这个令。

“嘿嘿……你知道最西边那儿,那不都是山吗?那山里出了宝贝,是三把刀,可邪乎了,谁拿到那三把刀,想要谁死,谁就得死!”那人神神秘秘的说。

“怎还有这种刀?”应三刀印象中的刀就是平常砍柴用的柴刀,他不觉得这刀有什么厉害的,平常砍树枝,都很钝。

“那刀可邪乎了!反正啊,人人都想要那刀,可是平常人哪能拿得起呢?得是帝皇这样的天子才能拿得起,不过帝皇不止咱这一个帝皇啊,那山也巧,山这边是咱们泽国,山那边就是辛夷国,你说这样厉害的刀,两个帝皇还不都红眼,于是两拨人开始对砍了。”那人说完了这些,好像很满足,于是很卖力的干起活来。

“那只有帝皇才能拿得起,何必要人砍人呢?两个帝皇面对面,谁先拿起来不就是谁的了吗?”应三刀觉得奇怪。

那人一愣,想着这话也确实有道理,但是说不上为什么,于是他打马虎:“那帝皇的心思,咱能知道吗,必定是有缘由的。”过了一会儿那人又抬头,“小哥,你名字里写着三刀,可真像是这三把刀就为你出来的,哈哈哈。”那人这样开玩笑着说。

不曾想三刀真正的在意上这三把刀了。

倘若真的想要人死就要人死,这也太恐怖,不过要是拿起来吓唬人,三刀想到这里,便觉得兴奋起来,他要到翠林城那粮食铺里吓唬那肥头的老板,就是能拿到无尽的米,他每次都盼着父亲进趟城,回来就有米吃,有时候还有糖,真甜!

很多年前,他很小的时候全家一起去过一次,他只记得那老板是那么的肥头大耳,那时那家人正在吃饭,桌子上全是应三刀没见过的一盘盘,那香味差点要他晕在那里,只是他们在那儿一站,卖了柴禾就离开了,只是那之后三刀常常想起这个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得越来越不清了,却更给了三刀幻想的空间,于是那桌菜越来越诱人,越来越香。

不杀人,我只是吓唬他,他就得把那些饭菜都给我们,他家里那样多,确定吃不完,只要是这样……应三刀想的入神,好像这刀已经到手了一样。

于是应三刀和家里说了,他想出去,刚说出口,爹的一巴掌就呼过来,父亲干了一辈子活,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这一巴掌把应三刀差点抽晕,他平生没受过这样的巴掌,也没见过父亲这样生气,气的发抖。

“你再提这事,我就没你这儿子!”

为什么爹要这样生气呢?

应三刀想不明白,说实话要是父亲一般的阻止他,他也就灭绝了这火星一般的小念想,可是父亲抽的这样重,肯定很重,因为母亲和小玲都吓傻了,这是为什么?他整个人都糊涂了。

想了一晚上,少年叛逆的心——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叛逆——燃烧了起来,越是父亲拦他,他越是觉得自己必须出去。

这成了执念。

应三刀不顾母亲和妹妹的挽留,也不顾父亲的愤怒,只是觉得自己要出去,自己不要种地了,自己要吃那美味的不知名的饭菜,黑馍难以下咽,要出去,要出去!

于是他走了,带了几件自己的脏衣服,和一双母亲刚纳好的鞋。

他没有带钱。

他总是觉得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