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林城城中央的大城主府内,蜿蜒着弯曲的小路,连接着众高低的宅邸,其中一最大的厢房里,一中年男子坐在一旁的桌前翻阅着一摞摞的卷宗,不断打着批注。
忽然吹来一阵风,桌上的烛火闪了几下,他见窗子大开着,就走上前关上了。
这人走到桌前,叹了口气,从旁边高高一摞卷宗中抽出一本,翻开来,自言自语说:“若是这些失踪的人口还没有消息,可就凶多吉少了……”
说着,他用笔在上面圈圈画画,却毫无头绪。
“毫无进展,等城主回来之后……我,我怎么交代……”中年人轻拍桌子。
把他从愁思中惊醒的,是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在门前停了下来,门一开,匆匆进来三人,中间是一高个子,两旁身着铠甲,侍卫模样。
“徐管事?你怎么来了?”
“是大事,李总管,不得不夜访城主府。您看这个。”那高个子着急的说,把怀里一小包递了过去。
这李总管见他这么匆忙,很是奇怪,又看着小包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显得很重要的样子,更是疑惑,他层层解开,那包裹里的东西现出来——正是一本册子,封皮写着“人口账簿”。
“这是?”李总管皱眉说,看到徐管事兴奋的神色,他浑身一抖,不敢相信的说:“这……这难道是……”
“是!您打开一瞧!”徐管事说。
他一翻阅,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齐齐整整的记载了人名、年纪、去处,简直是一本宝典!
“哎呀!”李总管直拍大腿,“你从哪弄来这好东西啊!”
“哈哈哈哈!您想不到吧?这是今个下午,我那宅子外来了俩小孩儿,他们说有事要见城主,那我那守卫怎么能让进了,他们着急的很,正巧我从外面回来,问他们找城主干什么,他们就给了我这个,说要城主惩恶扬善,我翻开一看,惊的不得了,正想询问他们,一抬头可是没影了!唉!”这徐管事说道后面可惜的不得了。
“两个小孩?”李总管惊讶的说,又问了下样貌特征,“却是不曾有印象,按你这样说,他们以为你那宅子是城主府?”
“多半是这样,那个小女孩我好像在哪见过的……”
“啊……可惜,如果这册子记载的是真的,不大大的嘉奖他们可真不合适,不过他们从何而来的这册子呢……”
“属下不知。”
李总管沉思一会儿,说:“现在晚了,你们奔波也累了,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你去安排你管辖的城西那里抽出三个队,我得安排一下别的管事,这下兵力要足够……”
“是。”徐管事答应着,见李总管又皱着眉头思考起来,他们便悄悄的退出去了。
而此刻,差点被大大的嘉奖的两个小孩正在翠林城内乱逛。
“唉,我记得放在这儿了的。”应三刀懊恼的拍打着自己的裤腰那儿。
“那能去哪儿了呀,肯定是你弄丢了。”步染不当回事儿。
“那没钱怎么买马?不买马怎么去完成任务?”应三刀说。如果单他一人,他也许一路跑着也就去了,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小姑娘,难道要她一起跟着跑吗?
原来那天分来的钱,买了马还剩了不少,可是当应三刀想起来一摸,哪里还有踪影?
没有钱,没有马,没有吃的,没有睡的地方,这些他自己觉得无妨,可是,这小女孩……
虽然她说自己也常流浪,但应三刀照顾妹妹惯了,怎么也不能接受让步染和自己一起睡街头。
“哎!我找着一个好地方!”步染兴奋的喊,她从刚才就一直东张西望,原来是一直在找睡的地方。
应三刀一看,她指的正是一主人家旁喂牲畜的草棚子,那里有草堆。步染跑过去,扑在草堆里,笑着说:“好暖和好软。”
这让应三刀心里一阵心疼,他虽自小穷苦长大,但总归有家,可以睡的舒服,后来和三个哥哥一起流浪山里,但他们天天欢笑,不曾觉得苦,不知怎的,看到步染穿着干净衣服扑在草堆上,他心一阵阵的难受。
“我去问问人家能不能在这儿睡……”应三刀叹气说,他别无他法。
他曾想过用自己现在的蛮力去抢些钱来,可这念头刚冒出来都吓了自己一跳,别说师父的告诫,就是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也都是不能偷抢——“那样还不如饿死”。
爹是这样说的。
一想起爹来,又想起了娘和小玲,想起冬日在那小破屋里挤在小炉子旁取暖的景象,应三刀又是一阵难受。
“谁啊?”主人听到敲门声开门问,是个中年妇女。
“请问……我们能在您家棚子这儿睡一晚么?”应三刀问。
“啊?棚子?哎哟……”那妇女伸出头来,也看见了步染,“可怜的孩子,在外面多冷,你们进来吧!房子不大,但是也比外面暖和。”
“这太打扰你们了……我……”应三刀害羞的想推辞,又看见步染,于是改口,“您只让这个小姑娘进去就好了!我在外面可以的!”
“傻孩子,一个也是进来,两个也是,快进来吧!”那妇女面露心疼神色,“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就要在外面受苦。”
“黑黑,我们一起睡外面就行,这草多暖和啊。”步染跑过来说。
“你别说了,跟婶婶进去吧,”应三刀推她的肩膀,突然反应过来,“你叫谁黑黑呢?”
“你啊,还能是谁?三刀这名字不好听,我不要叫,你黑黑的,我叫你黑黑多好。”步染说。
“黑黑……我怎么……我也不能……”应三刀涨红了脸分辨,但是他又说不出什么,幸亏天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俩是兄妹吧,感情真好,别在门口说话了,进来吧。”那妇女说。
“黑黑,你不进去我也不进。”步染拧着说。
“进去进去……”应三刀见这样反而像人家求自己进了,只能这样说。
这房子确实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两张桌子一大一小,那小桌子上点着一盏灯,还放着一只裁剪了半块的衣服。
“我们家就一张床……你们凑合凑合在地上睡吧?”那妇女给他们抱来了被子铺在了地上。
“哇!棉被!好软好舒服!”步染又扑了上去。
应三刀心里想,你现在倒是不觉得草堆舒服了,他连忙对那妇女说:“婶婶您这对我们太好了,我们原来只想占您家草堆一晚……”
“哎……我家孩子比你们还要小,看见你们这样,我心疼。”那妇女收拾着被子说。却见那大床上,一小女孩睡的正香。
“谢谢婶婶。”应三刀有些鼻酸,他们只是初次见面,这婶婶却对他们这样好,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娘。娘又何尝不是每到冬天,就给自己做棉袄呢?他看向那灯下的半块棉袄,不觉落下泪来。
“哎哟,这孩子哭什么……”那妇女说,又给他们端了水和饭来,“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不吃了婶婶,我们不饿。”应三刀说,步染爬过来,好奇的问:“你哭了?你怎哭了?有被子你怎还要哭?”
“我没有,我哪有哭。”
“你们休息吧,我还有活要做,睡吧。”这妇女为他们铺好被子,轻声说了,又坐到那灯下裁剪棉袄了。
应三刀在朦胧灯光下,眼睛逐渐模糊,看到的婶婶和自己的娘影子重叠了,好像听到了娘叫自己吃饭的声音。
“把师父的话带到了,我就回家,谁也拦不住我。”应三刀缩到被子里,对自己说。
慢慢的,不知何时,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