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后,张凌烟还是问了吴邪一行人的消息,解雨臣端了一杯温水给她,表示不用担心,“一切都很顺利,秀秀已经把他们带去了老宅,就看下一步行动了。”
“琉璃孙没有什么动作?”张凌烟端起玻璃杯的手一滞,脸上略过一丝惊讶。
“如你先前所料,他半道儿上拦了车,索性只是耽误些时间,没有影响这个计划,所以我也就没打算说出来再闹你心了。”
张凌烟点了点头,水才喝了一口,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匆匆将目光从杯中转到了解雨臣的脸上,开口问道:“跟琉璃孙碰着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出手了?”
解雨臣不知道她为何想起来问这个,有些狐疑的点了点头,一边回想一边开了口,“的确是都出手了,那个王胖子会些拳脚,吴邪嘛,也就是对付校园小混混的水平,最后还是张起灵打懵了琉璃孙这事儿才算结的,那根钢管,可是从四十米开外准确的打在了他脑袋上的,真不知是用了什么功夫。”
说完还啧了啧舌,一脸的好戏已落幕,却还意犹未尽。
张凌烟把玻璃杯放回桌子上,水的表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一层叠着一层,络绎不绝,就像是此刻张凌烟的双眸一般,闪亮着光圈儿,一圈一圈,没有丝毫的减弱,越来越亮。
“跟之前调查出来的结果相差不远,估摸着到了四川那边,你得多照应这些吴邪了。”张凌烟意味深长的看了解雨臣一眼。
解雨臣哀叹了一声,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晚上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到时候我会去那边看看。”张凌烟说道。解雨臣张了张口,有些话他不用说出口,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张凌烟会懂的。
果然,张凌烟接着又说了一句以稳定他的心,“放心吧,总归是要同他们说清楚的,早一点晚一点,不都是一样的嘛。”
解雨臣颔首,又同张凌烟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张凌烟才从一直以来强撑着的镇定状态中抽离出来,她猛地松下来劲儿,不仅上半身蜷缩成了一团,后背高高的拱起,甚至都没能及时稳住身形,手肘倚在桌面上还晃了几晃。
额角是豆大的汗珠。
她紧抿着嘴唇,劲儿使得两瓣嘴唇上毫无血色,自牙齿边惨白了一片,张凌烟习惯性的往左边看了看,空无一人。
原本该是有一个人在那的。
每次她遇着什么难题了,有了什么难处了,只消往边上看一看他,甚至都不用说明了什么,只要睡一觉起来,所有的事儿都办的稳稳妥妥,一切都迎刃而解。
只是,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此时外边的日光由昏暗转到了明亮,晃过了她的面庞,张凌烟眼眶温热了一下,忙将喉间的那股异样吞了下去。
不知会是叹息,还是啜泣。
张凌烟不由的咬住了嘴唇,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棘手的多,她最是清楚,手里原本掌握着的丰富的情报网一瞬间就被扯破,被清理干净得就好似一开始就没存在过一样。
如今的她,就好似一个突然又聋又瞎的人,要在这个黑暗无声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好一阵子了,而且还要尽全力不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尖刀给刺死。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她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
张凌烟到达京郊的那所宅院的时候,是霍秀秀来接的她,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很,眨着一双大眼睛,上来就搂着张凌烟的脖子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就像树袋熊似的挂在她的胳膊上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如若是平时解雨臣在旁边的话,准时要提着霍秀秀的后衣领把人提溜到一边的,嘴里肯定还会数落着让她别闹张凌烟。
此时解雨臣没有跟着一起,说明是在为晚上的计划做准备。张凌烟心里头明白,索性也就没再多此一举的问一遍了,于是换了个话题。
“人见到了吧,觉得如何?”
一提到这个霍秀秀就来气,不乐意的哼了几声,秀气的眉头皱得像个老太太,“阿烟姐,可就别提了,吴邪那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呆头呆脑,这么些年真是白长了,倒是那个,那个吴邪他们总是唤作小哥的人,话没说过几句,真的是厉害极了。”
张凌烟始终含着笑耐心的听着霍秀秀跟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张起灵的英雄事迹,突然,霍秀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问张凌烟,“阿烟姐,我奶奶,从前是不是识得那位小哥啊,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跪他啊?”
张凌烟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霍秀秀的头,“我也不知道呢,晚上的事儿都准备好了吗?”她轻而易举的就将话题岔到了别处。
是跪了张起灵吗?
是觉着心里头愧疚吗?
为何啊,明明是你帮了他护了他,哪怕是没能事事周全,你也好过了那些冷眼旁观还要落井下石的人千百倍。
张凌烟一双眼睛注视着远处那间屋舍,眸色愈深。
她同霍秀秀说道:“我们先去阿臣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吧,时间,不多了。”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
张凌烟等在屋外,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就在这时,不远处大门边有刺眼的手电筒光照过来,几束光还往二楼的窗户口扫去,她往角落的暗处站了站,便听到屋子内的一阵手忙脚乱的窸窣。
紧接着是重物落在桌面的声音,以及借力的那声闷响,最后是从屋顶瓦面传来的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张凌烟随即就看到从屋顶便顺着墙头接连跳下来的霍秀秀,小丫头对她眨了眨眼睛,便吐着舌头顺着墙边溜出去了。
门口那队人也走到了跟前,打头领着的竟是霍秀秀,或者说是,解雨臣扮作的“霍秀秀”,张凌烟靠在墙边对着他笑了笑,随即侧着身子,准备看着他推门进去。
解雨臣的一双眼睛,在夜间闪闪发亮,就连天上的星星都要暗上几分。
在“霍秀秀”与张凌烟擦肩而过的瞬间,张凌烟小臂一抬,手指头一勾,便将“霍秀秀”耳边的一缕耷拉下来的碎发绕到了耳后。
在“霍秀秀”推开大门的一瞬间,张凌烟隐到了墙角处。
里面也没安静几分钟,便开始乒乒乓乓了,张凌烟嘴角一挑,心里倒是放宽了几分:这几个人倒也是不笨嘛,这么快倒是识破了。
也没过个几分钟,真正的霍秀秀便跟在霍老太身后往这边来了,张凌烟没再没正形的随意靠着墙了,站直了身子,又恢复了原来一脸冷漠的表情。
霍老太同张凌烟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便推开大门往二楼走去。
吴邪这边正僵持不下,就看到门再度被从外边打开,先是霍老太迈着悠闲的步子进了屋,然后是霍秀秀那个鬼灵的丫头,最后竟是那个在新月饭店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女子。
解雨臣一边揉着肘关节,一边走到吴邪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霍老太说道:“够格,你眼光不错。”在说到后半段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飘到了张凌烟的脸上。
霍老太什么也没说,还是霍秀秀帮吴邪和王胖子止了血,解雨臣则是走回了张凌烟的旁边,有些委屈巴巴的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张凌烟被他盯得难受,只得伸出手替他揉起了肘关节。
解雨臣眼里的得意都快溢了出来,他冷不丁的看向张起灵,用屋子里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这家伙归我。”说完另一只手点了点张起灵。
张凌烟手底下劲儿没收住,一下痛得解雨臣嘶了一声,她拍了解雨臣的小臂一巴掌,眼底带着嗔怪,解雨臣摸了摸鼻尖,嘴角翘起的是玩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