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恩丫头?”沈云转了一圈心思,脑海里才浮现出一道人影来。
不是他记性消退了。而是,他脑子里想着的不是修行,便是凡人修行的大业与青木派的事务,实在是顾不上别的。再者,这个王思恩正如齐伯所言,平时安安静静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存在感极弱。一时之间,他真的很难将名字与人对上。
齐伯提到的这个“思恩丫头”,姓王。原名不叫这个。她原本是王长老庄子上庄头的女儿。那时,还是在仙都的时候,王长老也还没有成王长老,是王坊主。
王坊主说在他家祖传的庄子里曾刨出来灵石。沈云猜测有可能是祖师她老人家在玉简里提到过的“灵石矿”。于是,抽了个空,与王坊主两个悄悄的去了那庄子里。
结果,庄子底下没有灵石矿,有的只是已故天神宗五大内门长老之一、云松子前辈之墓。
除此之外,沈云还发现了陪陵。他从陪陵里出来后,那个小山包就塌了。
庄子里的人误以为是地震,半夜里,老老少少的都逃出屋子,到庄子里的晒谷场上躲避。
那时的夜里已经很冷了。沈云见庄子里的小家伙们在冰冷的夜风里簌簌发抖,便将庄子里款待他的火盆和糕点都让给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们。
总共才三碟绿豆糕,每一块都是小小的。小孩子们分下去后,每人刚好四块。
小孩子们平时难得吃上这样的零嘴,拿在手里,舍不得吃。
但所有的小孩子里,唯有当时不过三四岁的旺子大胆的向沈云提出来,能不能与姐姐一起分吃赏下来的糕点。
得到许可后,旺子欢喜的跑进人群里,找到姐姐。姐弟俩你让我,我让你,让沈云不由想起了失散多年的九姐,再看到旺子的姐姐也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衣裳单薄,于是,让王庄头将这对姐弟都领到火盆边来。
巧得很,这双姐弟就是王庄头的儿女。王庄头感激之极。
第二天,沈云离开了王家庄,便将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想,数月之后,王坊主将这对姐弟,以及他们俩的身契献给沈云。说是已经调教好了,给他做个端茶倒水的丫环和小厮。
沈云哪里需要丫环、小厮服侍?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对姐弟被拒之后,最大的可能是回到庄子里去。庄子里是个什么生存状态?他亲自去看过的。王兴旺是个男娃娃,处境可能会相对好一些,但是,他姐姐被这样退回去,处境就很堪忧了。
沈云不由又想到了自己苦命的九姐。心一软,将姐弟俩都留了下来,分别交给齐妈和丁叔带着。这样,等姐弟俩将来长大了,成为了自食其力的人,再还给他们身契,让他们离开。
他身边的齐伯齐妈,还有丁叔,膝下都是无一儿半女。三人待姐弟俩有如己出。而姐弟俩也很懂事、乖巧,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沈云也完全放下心来,真正接受了姐弟俩的存在。
没两年,顺王看上了他们的身家。沈云那时势弱,自知敌不过,再者,他也在菱洲这边置办了田产,早有离开之心,于是,计划带着三条街的街坊们举家避走菱洲。
他不准备带走王兴旺姐弟俩。因为王坊主将王家庄以半卖半送的方式卖给了王庄头。王兴旺姐弟两个今非昔比,回去后,就是小姐和少爷,相信都会有一个好前程。
而王庄头也是欢天喜地的来接一双儿女。
但是,不知道他们见面后说了些什么,总之,王兴旺姐弟俩放着小姐、少爷不做,铁了心要跟着大家一起南下。
再加上齐伯齐妈和丁叔他们三个也是真的跟他们俩处出了感情,舍不下,在一旁帮忙说好话。
是以,沈云没有再坚持,同意了王兴旺姐弟俩也南下。
真是皆大欢喜。齐伯齐妈甚至收了了王兴旺的姐姐做干女儿。而“思恩”这个名字,就是齐伯夫妇两个给王兴旺的姐姐取的新名字。
到了沈家庄后,沈云更忙了,而这双姐弟又没被安排在主院,所以,他也只是偶尔听齐伯象现在这样说一说姐弟俩的情况。
一直以来,齐伯对王思恩都是赞不绝口的,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小姑娘半个不好的字。
象今天这样,一提起小姑娘来,就忍不住唉声叹气、摇头晃脑,还是头一回。
听完了齐伯的吐槽,沈云不以为然的笑着安慰道:“思恩丫头不是一直都是个安静的性子吗?我小时候看戏,戏文里的小姐都是安安静静的,一出场,不是坐在那凳子上绣花,就是玩手绢儿。说起来,思恩丫头如果不是跟我们南下,而是回到家里,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兴许是她跟着齐妈出去看了几场戏,这是在学小姐的作派呢。”
齐伯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她已经突破了明堂境,是个真正的修士了呀!”
“是否是修士,从来都不是看修为境界的,而是看心志。”沈云咬了一口咸菜面饼,轻轻摇头,“象陈望田他们五个,都突破了凝霞境,结果去了一趟仙山,修行之心便完全瓦解了。跟我说,只想回老家去做个土财主。”
齐伯还不知道陈望田他们五个已经离开青木派的事,闻言,气得老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们真敢啊!当年,没有您,他们一辈子都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死奴才!他们人呢?在哪里?看我不大耳刮子扇死他们!”
沈云摆手:“我已经同意了。”接着,简要的道出遣散陈望田他们五个的始末。末了,又道,“这人哪,往往是日子好过了,心思就活了,也多了。想来门里有不少弟子也与陈望田他们一样,生了回家的心思。这也是人之常情。反过来,他们继续留在门里,对我们青木派没有半点益处。这次回来,我准备遣散一部分弟子。就按陈望田他们的前例,也每人发放十两黄金的安家费。”
“这么多?”齐伯感觉心在滴血,“叫我说,一个子儿也不能给这些白眼狼!”
沈云答道:“庄子里能有今天,他们也是出了大力的。之前,我让伯堂大致算了一下庄子里现在的家业。这十两黄金是他们应得的。我等修行之人做事,不欠因果。算是与他们两清了吧。”
听到后面这句话,齐伯完全没意见了。转念一想,他恍然大悟:“您说,思恩丫头会不会也是想回家去做大小姐了?”
“不知道。”沈云笑道,“我这些年总共才看到过她几回?戏文里说,女大十八变,我现在连她生得是圆是方都不知道了,哪里猜得到她的花花心思?”更何况,他也根本不想猜。
齐伯被他的大实话给逗笑了:“鬼话!明明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到了您这儿,怎的跟木桩子似的,只剩下圆和方两样了?不过,您说的全在理。得了,我也不乱猜了。总之,随缘吧。思恩丫头若是真存了回家的心思,我就和老婆子送她一副嫁妆,也不枉她给我们老两口做了这么些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