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莉莉在楼下徘徊,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门。
“时间不早了,你怎么来这边?”傅予深一眼看见显然已经来了有些时间的秦莉莉。她家和这里相隔一个区,这个时间就算地铁也已经停运。
“我...”他还愿意下楼见她,对秦莉莉而言就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让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刚好来这边有点事,就想着正好来看看你。”
“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傅予深的态度一如既往。
“我可以...上去坐坐吗?”秦莉莉身体前倾,一只脚上前半步,语速也骤然加快,似乎怕极了面前的男人转身就走。
傅予深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盯着隐隐有些期待的秦莉莉。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让秦莉莉先是脸红雀跃,后又逐渐僵硬。
他的眼底犹如一潭深泉,她看不透,又觉得已经被他看透。
“可以。”
电梯缓缓上行,秦莉莉却觉得傅予深有些走神。
开门地一瞬间,距离门口最近地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秦莉莉还没反应过来,傅予深已经冲进厨房,只剩下一句“由子”还盘旋在空气中,又钻进她的耳朵。
厨房里的景由子捧着一片碎片,自己手指上的血还在往外冒,被傅予深的声音吓了一跳,就维持着这个动作顿在原地。
“给我。”傅予深看到她手指的血,瞳孔缩了缩,蹲在她面前拿走了那块碎片,抓着她的手拉她起来,又塞到水龙头下冲洗。
脸上冷冰冰的很凶,动作还是很温柔。
“用手去捡?不工作就忘记自己长了脑子吗?”傅予深瞥了一眼没有太多表情的景由子,关上了水龙头。
“你突然回来吓我一跳。”景由子默默甩锅。
傅予深气结,瞪了她半晌又笑着服输:“怪我,是我的错。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上药了吗?”
一边翻白眼一边又忍不住笑,抽回自己的手推开他要往外走。
没了傅予深这扇高大的屏障,景由子一眼看到了门口的秦莉莉。
厨房里方才片刻暖融融的气氛瞬间消散。
秦莉莉当然知道傅予深的家里住着一个景由子。
但她不知道,在她面前冷若冰霜的这个男人,能柔软成这么一副样子。
他见不得她受伤流血,手指上的一道口子就让他紧张到慌乱。
景由子面色寻常的回头问傅予深:“创口贴在哪?刚才新桐给我打电话,叶钦加班,喊我去陪她。”
这事儿倒不是没有过。顾新桐家离傅予深家很近,叶钦加班回不了家的时候,顾新桐会来找景由子,或让傅予深送景由子去她家。
只是此情此景,傅予深终究心底存疑。刚想追问,看到景由子那副终年如一的冷静表情,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每每看到她这副表情,傅予深总会想起几年前的景由子。
她爱笑,对信任的人敞开心扉,只要尝到一点甜头,就傻乎乎的愿意双手奉上全世界给对方。
不是现在这个景由子。冰冷,漠然,克制,自弃。用近乎严酷的方式压制自己,终于成为一个不再生动的铁人。
傅予深在原地晃神,景由子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后转身自己去客厅翻出药箱,一个人蹲在地上默默贴好了创可贴,回房间换了衣服,在一室的死寂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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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今天叶钦他们聚会我没有去。”顾新桐惊讶中把景由子拉进家门:“你怎么回事儿?刚刚傅予深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他没送你,你没拿手机,让你到了给他打个电话,我都愣了。”
“不用打了。”景由子面色如常,换鞋进门直奔厨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怎么了?“顾新桐蹭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
傅予深方才在想什么,敏感如景由子,早就猜得透彻。
那一瞬间,他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有了距离。
她知道,他在透过现在的她,看过去的景由子。
他在审视,在控诉,在质问她从前那个景由子究竟去哪儿了。他从前认识的,不是现在这个冷冰冰的怪物。
景由子没有答案可以给他,除了落荒而逃,没什么别的办法。
他们之间隔着的时光里,景由子一个人养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然后独自成长为今天的自己。谁都不能再多靠近一步,她也不会自己主动走到谁身旁。
克制的人生里,为了避免痛苦,只有果断割舍不必要的、多余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