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由子只顾着鼻酸,真的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一声不吭等着缓过眼下这个劲。
傅予深见她什么也不说,心下一慌,连忙松开她想看她的脸色。
却看到景由子眼眶发红,眼睛里转来转去盛满了泪。
傅予深三魂七魄已经惊飞,瞬间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努力的想要辨认她是为了哪一件事掉眼泪。
景由子没有在人前掉过眼泪,最多不过是红了眼眶。
“你磕到我鼻子了。”景由子带着鼻音,皱了皱鼻子。
傅予深松了口气,看着面前一秒变得软糯红着眼睛嫌弃自己丢了气场的小姑娘,忍不住笑意,手握空拳轻咳几声。
“你赶紧换衣服。”景由子瞪他,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睡衣:“等你吃饭呢。”
“你等我吃饭?”傅予深轻笑。
“叔叔阿姨可都在等。”景由子瞪他:“予珩说怕你有起床气,非要我来喊你。”
“他确实了解我。”傅予深笑着拍拍她的头顶:“不是你我真的会生气。”
傅予深转身回到衣柜里抱着衣服去洗澡,留景由子一个人在房间里傻站着。看到他乱糟糟的床,景由子走过去想帮忙叠被子。
床旁边的衣柜是推拉门,傅予深取衣服没有关好。景由子路过床边顺手关上,顺便把每一侧的门都伸手关严实。
但她发现,最靠近床头里侧的这一扇门有锁。
她试着拉了一下,没锁上。
又回头看向另一侧的门,确实没有锁。
景由子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好奇心使她推开这扇莫名带锁的衣柜门。
眼前的情景让景由子愣在原地。
这扇门后面不属于衣柜,这是在衣柜旁边隐藏的一间储物室,原来应该是一间衣帽间。
但是现在——景由子环视周围,慢慢走进去。
她每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有他喜欢的球星的签名队服,有手感非常好的机械键盘,有他喜欢的牌子的耳机……这些都摆在这间隐秘的房间里。衣服挂在玻璃柜里,键盘耳机都摆在透明盒子里。她和他结缘的欢乐谷门票票根被塑封起来贴在墙上,拍过的合照都洗出来做了照片墙,她曾经闹着玩儿画过的油画被认真装裱挂在墙上。
另一侧的一排陈列柜上,摆着的几样东西景由子并没有见过。
一把吉他,是景由子之前喜欢的那把。琴头上刻了景由子的姓jing,外面套了玻璃罩防尘。里面在右下角贴了标签:to景,21岁。
这是大四那年,她已经发生了不好的事,远远逃开。
旁边是一串珍珠项链。景由子说过,等她工作了一定要一条珍珠项链,优雅有气场,成熟有魅力。玻璃罩里面右下角,写着:to景,22岁。
这一年她本该工作了。但她读了研,一个人走了。
项链旁边是一双高跟鞋。细跟,水晶。景由子说过,她也向往做个公主。她要摆一双水晶鞋在家里,时刻提醒她是自己的独一无二。这次在右下角,标着to景,23岁。
这一年她研二,潜心研究新项目,没有人知道她的曾经。
在陈列柜前面摆着一张按摩椅,上面贴着to景,24岁。景由子的腰有先天性腰椎发育不良,劳累和重物都会让她的腰疼痛倍增。从事了这一行,景由子熬夜是日常,腰一定不堪重负。
最后的玻璃罩里只放了一封信,右下角标着:to景,25岁。
景由子的手刚碰到玻璃罩,门口传来动静。
洗完澡的傅予深出来找不到景由子。他在房间里晃了一圈,突然发现储物间的门半开着。
他大步走过去,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放大。那扇门背后的东西,是傅予深心底最深处,最隐晦的秘密。
他可以耍赖抱着景由子不撒手,可以一点点挑战她的极限试探她。但他不能把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剖析给她。
那里阴暗又卑微,是他最不能言说的东西。他像是个暗中窥视的人,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每一份心意。
可她好像发现了。
傅予深站在门口,将半掩的门整个打开,景由子的手正落在那封信的玻璃罩外面。
她发现了。
傅予深绝望地想。
她会怎么想?觉得他是变态,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心意远远离开。
景由子看到门口的傅予深整个人呆在原地,又踌躇不敢上前。脸上疯狂闪过懊悔和小心翼翼。
面对这一室不可与人说的秘密,景由子觉得沉重,但也不觉得厌恶或不能接受。她看到门口明显害怕了的傅予深,吸了吸鼻子,指着手下的那封信:“我可以看看它吗?”
傅予深牢牢盯着她,确定她脸上没有厌恶,僵硬地点头。
景由子打开玻璃罩,取出那封信。
信封上了胶印,景由子小心的撕开。
信的内容真的简短。
“景由子,该回家了。”
一封注定不会寄出去的信。
但是庆幸的是,她回来了。
“我……”此时的傅予深像是五六岁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小心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走到景由子身边。他想解释,又不知道这么清楚明白的事情他还能解释些什么。
“是送给我的吗?”景由子指着面前的陈列柜。
傅予深只能机械的点头,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
“我之前不在,你都放在这里。”景由子认真道:“现在我回来了,可以把它们带回家吗?”
“什么?”傅予深所有的反应都有了延迟。
“这把琴,还有项链,水晶鞋,按摩椅,我都很喜欢。既然是送给我的,现在我回来了,可以把它们带回家吗?”景由子再次认真地问了一遍。
“你是说,你……不讨厌?”傅予深问。
“这把琴我之前想要很久啊。还刻了我的名字。还有,我至今都没有一条珍珠项链可以戴。你早说你这里有啊。”景由子说着走到按摩椅旁边,坐了下来:“我真的需要这个,我们可以带回去放在家里。我的腰疼真的越来越严重了。”
最后,她扬了扬手里一直捏着的信:“还有这个,我也要带走。既然是送我的,我都可以带走吧?”
傅予深在原地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转身离开储物间,到卧室里打电话:“方同,你开着你的车过来一下,我要转一些东西,你的皮卡放得下。”。
景由子躺在按摩椅上闭上眼睛,嘴角却终究慢慢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