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里边，一个美丽的女人正专心致志的梳理自己的头发，黑白相间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胸前，被手里的木梳一下一下，梳得格外服帖。

“轰轰轰！”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的声音，素问眉头微皱，因为刚刚的声音，让她的梳子上边，多了一跟从头顶跳落的黑发，将黑发在指尖缠绕几圈，轻轻一吹，发丝散成了粉末，湮没于世。

信手将头发束在脑后，起身而立，随意套上一件外套，走出了帷帐。

九一和程茂两人灰溜溜的从门外进来。

“说吧，是遇上什么人了。”素问坐在椅子上，拨弄着衣衫，漫不经心的开口，“还要花费大力气来一次空间跳跃，这消耗的能量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补上的。”

“沈沧囿。”程茂楠楠的念叨着，根本没有回答素问的问题，毕竟他离去的时候，沈沧囿生死未卜，现在他的心，犹如一颗漂浮在空中的断线的气球，上不去，也拉不回。

九一瞥了一眼程茂，瘪了瘪嘴，“沈沧囿身体里的那位，是鬼王白无常。”

“什么！”

九一的话音刚落，素问鬼魅一般出现在九一的眼前，让九一心里着实打了个冷颤，素问的气息比起之前似乎又强大了几分。

动了动喉咙，艰难的点点头，没想到素问的气息更胜。

“他什么样子？”

“白衣白发，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似乎和沈沧囿长得很是相似。”九一不明白素问怎么对这个鬼王这么关心，按理说不是应该关心自己等人的结果吗，但他还是如实的回答。

“呵呵。”素问轻笑一声，九一只感觉周围一松，再看，素问已经走到了椅子前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呵呵呵。”

“哈哈哈！”

素问自顾自的又说又笑，九一和程茂两人对视一眼，皆为不解，还没出声询问，素问已经收起了面部表情。

“好了，我知道了。”素问站起身看着对面这两人，眼神里竟充满了疲倦，“九一，我累了。”

九一点点头，默不作声的拉着程茂往外走。

“可沈沧囿。。。”

“别说了，看那鬼王的架势，沈沧囿也死不了。”九一低声喝住程茂，连拖带拽的走了出去。

程茂还想挣扎，但他本源的伤让他只得任凭九一拖拉，来到一个冒着气的玻璃池子里，里边还漂浮着数具人形躯体，也不知是死是活。

“别吃完就行。”九一扔下程茂，拍拍手，有些心疼的嘱咐。

程茂点点头，躺了进去，只露出一个面部用于呼吸，九一肉疼的抽抽嘴角，直接在边上坐了下来，开始静坐。

素问把所有的人都从帷帐里赶出去，然后放下自己束起的头发，似笑非笑的拿起先前的那把木梳，眼睛里波光流转。

“你看，你送我的木梳，我还在用呢，虽然它已经没了你的味道了。”轻轻抚摸着眼前的木梳，语气间尽是柔情。

“但你啊，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呢？”

“还老说我徒做无用功，可你不还是怕了吗？”

“不然，你又怎么舍得放下你那俯瞰众生的权利呢。”

“或者，你也发现了吧，这个世界的心脏，所以你怕了？”

“呵呵，没有灵魂的鬼也会害怕吗？”

“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呐。”

“你肯定发现我了吧，你最熟悉的味道哦。”

“但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素问浅浅细笑，手中的木梳涌现一道道裂痕，随即又被倾注心血，恢复如初。

她记得，在漫长无边的岁月里，是那个白衣长衫的男人，一直在陪伴着自己，亦如花的枝叶，鸟的翅膀，相依相随，从未分割。

也是那个男人，送她木梳，教她束发，在袅袅青烟中，尝遍世间美味。

也许，他是有情的吧，毕竟也曾见过他孤身拦百鬼，救我于地狱无边；也曾见过他采百花精气，绣我衣衫眉间；偎于怀间，翱翔于天地，纵情于四海，这就是有情吧。

又或者，他本是无情的，花费那么多年，只为骗得自己一身灵潜之力，为什么不说呢，直接说，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你的啊，为什么要骗我呢，破我灵身，伤我真心，夺我本源，不过相信你也没想到吧，我竟然活下来了，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本来温和流转的空气，像突然遭遇了龙卷风一般，室内的空间，竟狂风骤起。

素问眼前的镜子眨眼间碎成了渣滓，被狂风卷到空中响起阵阵摩擦声。

刚刚还低声沉吟的素问，头发迎风而起，手中的木梳也随之崩裂，双眼流出两行血泪，喉咙嘶哑着发不出声音。

在玻璃池前打坐的九一惊骇的睁开双眼，从素问那里传来的动静直接让池内的身体全都活了过来，在池里躁动不安。

程茂也坐起身，按住两旁挣扎的身体，满脸的不解，“怎么回事？有人打进来了？”

九一微微摇头，示意程茂不要妄动，自己则起身往素问那边走去。

越靠近，周遭的气压力越大，空气也变得稀薄，好不容易走到了素问的珠帘门前，珠帘挡住了九一的视线，模糊间对里边的情景无法看得分明。

深吸一口气，绷紧了自己的躯干，伸手拨开珠帘串：

只见一阵卷风从四周向中间集中，在素问前汇集成一股尾巴，渐渐消失，素问的面前，一张圆镜慢慢的出现，风卷完全的消失殆尽，圆镜恢复如初，素问的头发散乱的分布在肩膀，手中拿着一柄木梳，身子微微颤抖。

“素问？”九一停在三尺处，轻声开口。

素问猛的抬起头，两眼血红，脸上血泪纵横，双手低垂在两侧，微微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呜。”

空气的散乱的能量雾气瞬间消散，九一连忙上前想扶起素问，被素问出声拒绝。

“别过来！”素问把脸别过去。

“你，还好吗？”九一止住自己的脚步，满是关切。

“帮我准备一下灵池。”

一个四方大浴池内，素问褪去了衣衫，漫步走下浴池，比起程茂那边，这边大不一样，奶白的水氤氲着阵阵雾气，一眼望去，看不透底。

一片屏风将浴池和九一隔开，屏风一侧，九一端身站立，这些年来，素问每每遇上受伤，都会去灵池休养。

灵池，说白了就是汇集了无数灵气，灵识的池子，里边全是提炼出来的本源精华。

程茂泡的，就是粗糙版，甚至于一部分还没有和肉身分离。

九一就这样心如止水的站在边上，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素问，他从来没有任何奇怪的念头，而素问对他，也与他人不同，比如这个灵池，从来都是九一经手，其他人都接触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问已经披了件长衫现在九一身边了，湿漉漉的头发垂在两侧，没有干透的身子让长衫服帖的裹在身上，显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好点了吗？”九一转过脸。

“嗯。”素问轻声回答，脸上和双目都恢复了常态。

“好的，那我先去程茂那边了。”

“好。”

九一转身离去，素问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又恢复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