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大街上，所见人影稀少，生气全无。一家商店，看，走出来两个女童，校裙书包，雪糕在手。她们谁？小荨和天瑜。两个女童手牵手，吃着雪糕，津津有味。
“这雪糕真好吃。”小荨道。“嗯，我特爱吃。”天瑜认同。“不过，”小荨忽感犹豫，道，“妈妈说了，这雪糕冷，小孩子不能多吃。”天瑜胆壮，安慰道：“不怕，就这么一个，没事的。”“哦。”小荨无忧了，继续吃。
不想，天瑜蓦然止步，眉头皱起，呃了一声。小荨惊诧，便问：“天瑜，你怎么了？”天瑜手捧腹，略弯腰，皱眉头道：“肚子，好痛。”小荨大吃一惊，疑道：“肚子痛？”天瑜应声“嗯”，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小荨顿生惶恐，忙道：“不能吃了，不能吃了。”推掉雪糕。噗，雪糕落地。天瑜委屈道：“可是，肚子好痛……”小荨慌了，一定神，便道：“医生，我们去看医生。”天瑜点点头，应：“好……”略微振作。小荨抬起眼，骤感迷茫，可是，医院在哪？天瑜痛得汗出泪落，直蹲下身。小荨四顾，六神无主。
路人冷漠，不闻不问。
须臾，有辆车缓缓驶来，停下。小荨惊奇。门推开，现出个男子，便是司机。司机询问道：“小朋友，打车吗？”小荨听了，怯生生将他细看。只见，这时一个大叔，方脸平头，浓眉炯目。天瑜蹲身在地，兀自忍疼。司机瞧见了，连忙问：“怎么了，小朋友？”天瑜只答：“疼，疼……”满头的汗。小荨急起来，忙问：“大叔，医院怎么走？”司机回神远看，道：“医院啊，挺远的。”略沉吟，小荨求道：“大叔，能带我们去吗？”司机愣了下，便应：“行。”小荨顿时欢喜，连声道：“谢谢大叔，谢谢大叔。”
于是，司机走下车来，打开后门，把天瑜抱上去。小荨紧随上车。车门关上了。车，缓缓开启。
半路上，司机忽然回问：“小朋友，你带钱了吗？”小荨低头，摸了摸口袋，回道：“十块，有十块。”司机稍作迟疑，又问：“你家有钱吗？”小荨糊里糊涂，摇头道：“没，没什么钱。”“她家呢？”司机再问。小荨犹豫，看天瑜。天瑜满头大汗，只知痛，难以言语。“比我家有钱。”小荨答。司机当下乐了，便问：“你家住在哪？”小荨想了下，答：“地铁口，古榕东。”
不想，司机听了后，骤然刹车。小荨惊惑不解。司机推门下车，走过来，将门打开，大喝道：“下来！”他脸色已变，面目狰狞。小荨战兢兢，问道：“大叔，怎么了？”吓出一身冷汗。司机不答，又喝道：“下来！”恶狠狠、凶巴巴。小荨手忙脚乱，面无人色，泪水湿眸。天瑜呢？她伏在座上，已然痛昏了。司机怒起，伸手将小荨拖出。小荨千惊百恐，尖叫，一下子摔落地上。
路人漠然，各走各路。
司机掏出张纸，恶道：“拿一百万来，到火车站，换回你的朋友。”小荨目呆呆，惊魂未定，似懂非懂。司机不理会，丢下图纸，开车就把天瑜带走。
路上行人，冷若冰霜。
小荨定定神，抹掉泪，拾起图纸。只见，纸上一条一条，五颜六色，横七竖八。什么东西？地铁路线。小荨略认得。其中，有几个站圈圈指指，标得明白。小荨凝起神，沿着线路逐个看去：五号线，从学校站开始，经医院站到体育馆；转三号线，经古榕山到商城；转一号线，经警察局过蛋厂，再到游乐场；转二号线，一个站，就到火车站了。火车站旁，打个标记——你的朋友。一二三四……总共八个站，四条路线，要转三趟。小荨不时哽咽，一对眸子，看得花了。
路人自行，冷冰冰不予理睬。
小荨心恍惚，意惆怅。蓦然间，有东西从天而降，砰！沉沉的，砸落地上。小荨大吃一惊。什么东西？一个书包，橘红色。路人故我，无动于衷。小荨愣了下，伸手来，拉开链子，往里头看。
骇然，钱！
书包里，红花花尽都是钱……上方，有白色纸条，纸间三个黑字，一百万！
小荨怔住了，回神来忙掩住包，举目环顾四下。路人依然，你是你，我是我，行尸走肉般。
梦？
略沉吟，小荨回头来，再次伸手入包，探了探。一捆一捆，还是钱。她心怦怦、汗涔涔，小心翼翼，把链子拉好。谁丢的？她高高低低，东南西北，一遍看过，不见动静。
左前方不远处，有根红柱子。柱子上，一个八字倒着写，黄灯明亮。旁边，标有“学校站”几个字。小荨惊见了，登时认得，地铁口！回头来，她拿起图纸看了下，念起司机，念起天瑜。踌躇片刻，她一提书包，不重，就像装着几本书。再稍犹豫，她将书包背起，战兢兢，往地铁口去。
百阶之下，地铁口内人山人海，喧哗非常。小荨走下来，一定神，突然怔了。看，来来往往皆青年男女，西装革履，同个模样。只是，他们愁眉苦脸，千人一面，步伐缓慢，森森然宛如行尸。不仅如此，他们胸前都悬段铁链，像是枷锁，时而便来一句：“我好累，我好累。”听在耳，毛骨悚然。这是什么人？苦链人。
恐惧……徐上心间。
却说，苦链人来来去去，各赶各的路，安分守己。小荨如泥塑似木雕，站在台阶上，发呆观望。是进是退？犹豫不决。
无人理之。
有苦链人莫名近前，忽然止步。小荨一诧，略回头，看向他。这是一个男子，他憔容悴面，逼视而来。“我好累！”忽然道，有气无力。小荨骇恐，忙躲开给他让路。他愣了下，追看过来，双目无光，又一句：“我好累。”小荨吓得魂不附体，汗流浃背。男子不理，径直离去。
“小荨！”耳边忽有人喊，喊声熟悉。小荨心一动，口中道：“天瑜。”“小荨，我在这！”声色焦急。小荨慌了，她环顾四下，脱口便喊：“天瑜！天瑜——！”不料，这一喊惊了苦链人。万千苦链人一下止步，纷纷，看了过来……小荨猛一怔，汗水直冒，脸色惨白。刹那间，苦链人皆开口道：“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众口一词，声势浩大。小荨听在耳，吓得她胆欲裂，魂将飞。
喊声未息。
不想，苦链人突然安静，又各行各路，莫名其妙。小荨目呆呆，骤然间，喘起气来。真真虚惊一场！苦链人——无论男女，来来去去，再不理会她。迟疑片刻，小荨回过神来，稍提胆，把四周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