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书房内，顾白楠定定地站着，垂在身侧的双手，指节稍微有些僵硬，眼眸时不时地眨一下，目视前方，看着那一双把玩着一把小型弩的大掌，大掌之下的书桌上，还有几颗像长条形子弹一样的箭，以及一把精致的短匕。

她原想过来道谢的，毕竟他救了她好几次，这一次听小银说她是他亲手从宫里抱回来的，一直到将她放到寝房，他才离开。面对这样一个人，尽管他有利用自己的心思，那么她也无法对他的出手感到理所应当。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一过来就看见他拿着自己改良的弩，不知乏味地一再把玩，就连她的短匕和仅有的几支箭也被他收缴了。

“今日一事，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她说着，目光从弩上收回。

君一诺缓缓地抬了抬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还有呢？”

还有呢？她当然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事情，只是，她并不知道他对那把弩了解到什么程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掩盖自己的计划。

想了想，她说：“还有，谢谢王爷的匕首，如果王爷喜欢这小玩意儿，”她斜了弩一眼，继续说道，“就赠与王爷把玩了。”

“小玩意儿，本王还从没见过能杀人的小玩意。”他动作轻缓地随意拿起一支箭，安到弩上，缓慢却又透着莫大的危险，将弩直直对准了顾白楠的面门。

在古代，像她这种偷偷制造武器，培养亲信，肯定是属于背叛行为。而像君一诺这种人，绝对不会允许任何背叛的存在，是以，顾白楠完全不怀疑他此刻的杀意。

就在她皱着眉头，转动着脑袋思索着应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便看见他那薄薄的唇一弯，充满磁性的声音极其撩人：“有遗言吗？”

有遗言吗，这是她杀人之前的口头禅，而她也绝对不会听待宰羔羊的半句后话。但他君一诺跟她可不一样，如果说她刚刚还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那么当他模仿着说出她的口头禅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过要一个解释，并不打算要她的命。

顾白楠微微松了口气，笑了笑：“有啊，我还想多活个几十年。”

语罢，她在弩箭随时可能将她爆头的情况下，镇定自若地一步一步上前，一直站到了书桌前，伸手从君一诺手中将弩拿了下来。如她所料，在她拿弩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别的举措，而是任由手中的弩被她夺过去。

看着拿在手中的弩，顾白楠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没有半点演示地在君一诺面前将弩拆卸成几块毫不相干的小零件，随后又重新组装成弩，安上了箭，轻轻放回他那只大掌上。

“这是我自保的方式。”她说。

君一诺并没有吭声，按照着顾白楠的方式，很快就把弩拆卸了又重新组装好，递还给她，说道：“谁教你的？”

“自己无意中摸索到的。”她毫不客气地拿过弩，在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王爷不会以为，我待在上将军府，就只是养病这么简单吧？”

反正就她所知，南蜀战败后，南蜀人几乎全部被灭，当时活下来的除了她和慕清歌，就是几个毫不起眼的宫廷女眷。很多事情，她想怎么掰就怎么掰，反正不管君一诺信不信，他都无从考证。

君一诺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顾白楠往椅背上一靠，一副回忆往事的模样，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我从小身子病弱，除了几次进宫，基本上就没有踏出家门，我哥哥担心我闷坏，就四处寻了些小玩意给我解乏。我无聊的时候就随意拆卸，长年累月，对这些玩意儿的熟悉程度，已经超过了我自己的想象。”

“不过，我虽然知道怎么弄，但却并没有办法自己完成雕刻，这些都是在城东的作坊里找人打造的。”

很耐心地听着她长篇大论说完，君一诺虽若有所思，但脸上却没有半点别的情绪，完全分不清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陪本王去试弩如何？”

试弩？

顾白楠一直摸不清他每一项指令背后的真正目的，这一次也不例外。但她却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只得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君一诺起身，随手一扫，就将桌上的箭和短匕全部收入袖间，丢下一句“跟上”，就抬脚往外走。

跟着君一诺到了主院最里边的地方，顾白楠就发现那里还藏了一个院子，君一诺似乎并不在意她发现什么那样，直接就走入了院中院。

里头的那个院子不小，整整齐齐地排着好多木桩和箭靶，仿佛就是一个小型的校场。

“试试。”君一诺说着，斜了一眼前边的那些木桩。

顾白楠当即会意，举起安了箭的弩，对准其中一根木桩，“嗖”的一下就把箭打了出去。

这一次，她没有身体不适，而且面对的是不会动的木桩，她当然打出了让她满意的一箭，不偏不倚，箭就这样扎进了木桩正中。

看着她满意地勾起了唇，君一诺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右手从她手中夺过弩，安上了箭之后，连看都没看，随意一举就直接将箭打了出去。

然而，顾白楠却在他的箭打出去的时候，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君一诺没有看，箭却很准确地打中了木桩，并且，那支箭在他的使用下，就像有无穷无尽的动力一样，“噗噗噗”穿过木桩，形成一条直线将后边的木桩全部都打穿，最后“叮”的一声扎入了墙壁上。

她不禁眨了眨眼睛，走过去，顺着木桩看着那些洞口，而后跑到墙上，看着只露出来一点点的箭，她咽了咽口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箭用得这么厉害，不得不说，她心中又不知不觉地把君一诺的危险等级给再加了好几级。

他这样让她陪他来试弩，是为了给她个警告，让她安分点？

见那个女人明显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看着箭发愣，君一诺张开了大掌，看着掌心剩下的几支箭，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本王相信，你能做的，不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