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礼突然的道歉,顾白楠笑而不语,缓缓地伸手端起酒壶,往他手中的杯子里蓄满了酒,而后放下酒壶,静静地弯着唇,目光没有半点情绪地看着他。
看了眼杯中酒,白礼知道了这位女主子的意思。他一口喝下满满的一杯酒水,轻轻放下杯子,敛了敛神,一脸认真:“康乾一事,属下希望王妃能相信王爷。”
这才是他今夜过来的目的。
顾白楠不以为意:“我会配合他。”
她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就是一旦自己付出真心的人对她明目张胆地隐瞒和限制,会让她的脾气更加执拗。她确实会配合他,在不知道他计策的情况下配合他,达成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配合”这两个字并不是白礼想听到的,不论是他还是君一诺,都希望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将一切,连同她自己一起交给君一诺,但是这只是希望,谁都知道不可能。
白礼微微吸了口气:“王妃可有想过,王爷对王妃是特殊的?这么多年来,属下从未见王爷对谁这么认真。”
闻言,顾白楠眯了眯眼眸,嘴角扯出一丝无力的弧度:“我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特殊的,他自然要特殊对待。”
如果当初砸到君一诺面前的百蛊不侵的女人不是她,那么君一诺也一定会特殊对待,因为百蛊不侵那种体质本就值得他花心思,而恰恰百蛊不侵这一点,原本并不是她所拥有的。
她的话让白礼沉默,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只会显得刻意。
想了想,白礼起身:“今夜叨扰王妃了,多谢王妃款待。”
礼貌地行过礼后,白礼就转身往院外走去。在后院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身在,没有回头地平静说道:“属下不知王爷的意思,但属下知道,就算是百蛊不侵,若非王妃,王爷不会让后院多一个主子。”
语罢,他抬脚朝外,衣袍猎猎地越走越远。
顾白楠如面瘫一样坐在石凳上,目光所向之处,还是白礼离开的方向,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和君一诺从初遇到现在的一切重复播放着。
君一诺,你可知道我恨透了这种若即若离拖泥带水的感觉?但愿这一次之后,你可以干脆一点。
这么想着,她的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选择。她要用这件事情,看清在君一诺的计策中,他到底将她放在了什么位置。
一个人在石凳上坐了片刻,一直到寒冷的风吹得她不禁抖了一下,她才淡然起身,准备回屋。
刚一转身,就看见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定定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回头。
“进来说吧。”她看了他一眼,就直接进屋。
进了屋,江离看着顾白楠点了灯后坐下,才说道:“天城的人已经到了东文境内,再有五日便可到皇城,接下来宫里会有两场宫宴。”
不管是康乾还是天城,都是皇帝不敢得罪的,况且天城带了战船来交易,那么宫宴上一定会提及,是以分开宴请康乾使臣和天城城主候选人,才是明智的决定。
“那批战船停在哪里?”顾白楠问道。
江离摇了摇头:“没找到。”
战船这么重要的东西,天城的人做好保密工作也是正常。顾白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之后便让江离下去了。
而此刻皇城内的一间客栈上房里,赫连绝正闭着双眼,双臂枕在后脑,翘起二郎腿躺在软榻上。房中两个打扮低调的护卫正垂着头站着。
其中一个护卫问道:“大皇子,出使东文的车队快到了,属下认为秦王妃一事还是尽快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赫连绝懒洋洋地说:“你们今日也看见了,秦王妃没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更何况……”他顿了顿,睁开了眼睛,转而说道,“去告诉东文太子,本皇子喜欢听书,宫宴可别少了这个节目。”
今日一见,那个女人有趣得很,他突然想跟她好好玩玩,正好也可以借此看看,那个被全东文百姓奉若守护神的秦王,面对江山和女人,会怎么选择?
两个护卫闻言,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面色有些担忧:“大皇子,圣上有吩咐,”
话还没说完,赫连绝就不耐烦地直接打断:“本皇子自有分寸,照办吧!”
那个护卫只得点头:“是。”
在一个护卫离开去执行命令之后,赫连绝躺在软榻上转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他就瞥了眼留下的那个护卫:“去森罗门,让他们的右使来见本皇子,就说是康乾的大买卖。”
说完,他还把腰间的黑玉佩摘了下来,丢给护卫。
护卫接过玉佩,重重地抱了抱拳,应声道:“是!”
……
三日后,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从秦王府出发,车辕上是烈风在驾马车,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随行。
马车内,顾白楠和君一诺相对坐着,静默无言。
顾白楠侧着脸,目光落在一抖一抖的窗帘子上,看着时隐时现的街景。君一诺则如同往常那般,举着一本兵书,情绪轻松地看着。
她望着窗外,余光却一直在注意那个看书的男人。而他看着书,余光却一直在注意那个脸朝外边的女人。
外头的烈风只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诡异,一心想着自家两位主子到底这几日都怎么了,竟然在驾着马车的时候走神,没有及时注意到前边几个路人。在他发现的时候急急拉紧缰绳,虽然避免了马车撞人,但马车内就没那么顺利了。
突然的急刹车,顾白楠一个重心不稳,一手抓紧在窗沿,惯性使然,她的身体虽然及时稳住,但发上的发簪却一下子就掉到了脚边。
这种意外对君一诺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一直都是不动如山地坐着,看着她随车而动,他不知不觉就伸出了右手,在她自己稳住之后,他转而将手伸向那根发簪。
君一诺将发簪捡起来后,想了想,看着顾白楠的长发,就静静地将发簪为她别了上去,随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继续看着他的书。
“多谢。”
顾白楠淡淡说了一句。他方才的每一个动作和神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因为对他还抱有幻想,是以她才愿意跟他进宫,愿意给一个机会,让他清楚地当着她的面做出选择。
听着她说“谢”后,君一诺眼眸一沉,但还是冷冷地“嗯”了一声,而后彼此间再无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