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楠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秦王府的,她一到后院,就在亭子下的石凳上静静坐着,像是在等着些什么那样。江离站在她身边,静默不语。
这样没多久,刘管家就带着一卷圣旨过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顾白楠,那张干瘪瘪的老脸上看上去有些高兴:“王妃,宫里来圣旨了,赐给王妃二十艘战船,王妃可随时去找禁军统领要战船。”
刘管家并不知道这道圣旨代表着什么,只通过太监宣读知道他们家王妃得了二十艘战船,还以为是王爷和王妃在宫里化解了那些人对王妃的陷害,向皇帝讨要的补偿,当然高兴。
顾白楠瞥了眼圣旨,抬手就接过来,看都没看地丢在石桌上,淡淡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尽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还是想亲口问他,不是说好了不会让她去康乾的吗,他又为什么要答应皇帝,难道他君一诺也是信口开河之人?
“还没有。”刘管家答。
“行了,你先下去吧。”顾白楠微微闭上了眼眸,右手撑着脑袋,一副很累的模样。
刘管家这才发觉她的异常,正想开口问,但瞥见她眉头那一抹愁绪与疲倦,他便不忍打扰她,应了声“是”后就离开了后院。一边走一边思索。
王妃似乎怪怪的,接到这样的圣旨也不高兴,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王爷也还没回来,具体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是去找白公子,看看公子有何看法。
刘管家走远了后,江离神情阴郁地盯着石桌上的那道圣旨,语气冰冷:“他要让你去康乾。”
他就知道,赫连绝一去,肯定是为了让她去康乾,而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皇帝不会白白把这二十艘战船让给她。只不过,他原以为有君一诺在,她至少不会腹背受敌,却没有想到君一诺居然任由皇帝安排她的去向。
听着江离的声音,顾白楠眼眸依旧闭着,只是拉平的唇角有些无力地弯了弯:“嗯。”
她实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怕一提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看着她这样强忍着,明明就有千般委屈,她却闷声不提,江离眉头一皱,直接伸手就将她从石凳上提了起来:“走,秦王府不留你,你还想赖在这里做什么?”
见到她清冷的眉目间慢慢的愁容,他就特别想吼她一句,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出息?
突然被提起来,顾白楠猛地睁开了眼,缩回了自己的手,在江离愠怒的视线下抿了抿唇:“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走。”
“那就不要做了!”这大概是江离第一次这么大声地说话,这么大声地对她说话。
顾白楠垂着眸,盯着干净的地面静默了片刻,才道:“战船是给秦王妃的,不一定是我,我要在下一个秦王妃出现之前,控制这批战船。”
说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抬眼认真地看向江离。
盯着眼前那个原本跟机器人一样从不表露任何情绪的男人眉宇染着浓烈的愤意,顾白楠张了张口。
但她还未出声,江离就直接说:“我帮你。”
他掌握了足够的消息,也亲眼看见赫连绝和危月一起入宫,所以当她说下一个秦王妃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直到现在,他已经清楚地确定了在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自己的地位把她推出来,君一诺不配她的等待!
看着江离笃定的神色,顾白楠轻轻一笑:“为了一个雇主一连得罪那么多大人物,值得吗?”
江离没有半点犹豫地给出了回答:“值。”
“南宫逸一直在盯着战船,圣旨的内容估计他已经知道了,你去告诉他,准备接手战船。”她一扫脸上的忧郁,神情严肃了起来。
单凭她现在的势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掌控那么多战船,倒不如依照先前的交易,和南宫逸联手。只要战船停靠在寒山附近的海域,就不受各国管辖,相对安全一些。
“好。”江离点了一下头,就身形一闪,迅速离开。
“十冬!”顾白楠喊了一声,十冬就从暗处现身,神色有些担忧地看着顾白楠。
“王妃。”他刚刚已经把顾白楠和江离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是一个影卫,王爷要做的事情他左右不了。
顾白楠完全不在意十冬的眼神,直接下令:“去告诉危雪,本公子做不起她的生意,也准备回寒山,让她不用等了。”
她要皇帝马上下圣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这件事情越快昭告天下,危雪知道皇帝赏了秦王妃二十艘战船,她又让十冬去回绝危雪,危雪一定知道她在暗指危雪言而无信。
十冬还没应允,顾白楠已经抬脚走入了寝房,“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十冬扭头看了一眼被留在石桌上的圣旨,不禁叹了口气,转身匆匆出府。对于方才王妃和江离的谈话,他决定闭口不提,主子们的事情让主子们自己去解决,说实在的,不管是他还是其他影卫,都习惯了王府有顾白楠这个王妃,但王爷做的决定,又有谁敢多嘴?
寝房内,顾白楠像尊雕塑那样坐在妆台前,抵在妆台上的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锦盒打开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把精致的短匕。
自从她在唐震那里改良了弩箭,君一诺赠她的这把短匕她就很少用了,一直收藏着。
她黯淡的眼眸垂着,盯着短匕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那样将锦盒放下,抬手抽出了发上别着的那根白玉狐狸簪,没有半点犹豫就放进锦盒里,紧接着,将左手腕上的玲珑骰子也取了下来,一同放进锦盒后迅速将锦盒合上,塞回抽屉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她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那样,趴在妆台上,一头青丝没有任何束缚地披在肩上,遮住了她一半的脸颊。
四周静默得仿佛荒野,外头的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她就那样静静地趴着,闭着双眼,一副睡态,可脑子却一直清醒着。
“笃笃笃”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动作很轻,轻得如同在试探里头是否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