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马尔斯元帅拉缰停马,在他面前的一处空地上是篝火燃烧后剩下的残骸。
“错不了,在这儿停留休息的肯定是王宁他们。”元帅身后,一身便装的长子武骑着马开口道。
“他们走的时候连收拾都没收拾啊。”元帅望着这些明显的人为痕迹皱眉道。
“我估计,王宁是断定后面追兵不可能追得上他们了,所以也就没有浪费时间去清理。”长子武如是回道。
“禀报元帅,这些痕迹应该都是在昨晚留下的。”这时士兵已经查验完毕,赶过来向元帅汇报。
“现在已经下午了,假设他们是今天一早出发,那就是比咱们领先半天的行程。而这儿离边境就只有不到一天的行程…看来确实是追不上了。”长子武摇了摇头。
“嗯…”元帅则叹了口气。“如果一开始就跟着你的路线走,说不定还是有机会能追上的。可惜了…”
“这也没办法,马尔斯元帅。我得到消息再动身的时候就有点晚了,路上追您又花了一些时间。如果亚娜是找完大公后紧接着去找的何大人,说不定咱们就能一并动身然后…算了,这世上也没有如果。”长子武如是道。
“是啊,看来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了。”元帅便也默然。“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王宁会走这条路的?”他接着问向长子武。
“这个嘛…请容我保密,马尔斯元帅。”长子武则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容。
“行吧,既然是秘密那我就不多问了。虽然应该是追不上了…但我也要继续追。诚如大公所言,追与不追,也是一个态度问题。为了更好地给方兵使交代,我也必须得追啊。”大公舒了口气。“当然,你可以现在回去了,长子武。万分感谢你的指引和带路。”
“没事,我继续陪您便是。俗话说送佛送到西,都到这儿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必要。”长子武回道。
“那好,谢谢你。”元帅则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有个疑问,马尔斯元帅。”这时长子武又开口问道:“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计策。因为看您…好像其实并不着急,无论是这一路追来还是现在知道咱们已经追不上了。”
“看来你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很强啊,长子武。”元帅则笑了笑。“至于我的回答…同样是保密。”带着有些复杂的神色,马尔斯缓缓道。
夕阳西下,黄昏的余晖洒满天空,给大地也蒙上一层肃杀的颜色。
“火烧云,没想到今天能碰上这奇景。”透过车窗望着外面血色的天空,王宁如是道。感慨过后他转向孟炎,开口说:“今晚就能越过边境,回到游宋了。孟炎先生,阔别游宋这么多年,现在终于重归故土,我有点好奇你此刻的想法。”
“作为一个阶下囚回去,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孟炎低着头道。
“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孟炎先生。只要你能好好配合,之前你的所作所为都可以一笔勾销。这一点即使是我也能给你打包票。”王宁笑着道。
“那到底要我怎么配合?”孟炎苦笑着回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还要我做什么…”
“别着急,孟炎先生。”王宁抬手打断了他。“等到天京,你就知道了。这才刚要离开德兰,我们的旅途其实才刚刚开始。希望接下来你也能一如既往的配合,这样我也会一如既往不为难你。”王宁如是道。
“行吧。”孟炎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们要怎么过边境?”他接着问道。
“当然是正常通过了。”王宁回道。“我能把你抓上车,你觉得我会没办法过边境吗?”他笑着反问了句。
“也…也是这个道理。”孟炎还能说啥,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入夜,边境的哨卡处点亮了一簇簇火炬。游宋的边防士兵戎装在身,巡逻队来来往往照亮黑暗。游宋和德兰之间联通的正路就那么几条,正路之外就是大片大片的荒野。这些荒野由德兰和游宋两方均摊进行管理,设卡建哨掌控地域,不少地方还顺便开垦一些军屯。原则上这些荒野哨卡禁止通行,除非…特殊情况。
“吁。”伴随着车夫的号子,马车缓缓在哨卡前停下。戍边的长官带着几个士兵过来检查。王宁则起身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过去。孟炎透过车窗看到那军官接过信纸,在火炬的光芒中迅速浏览一遍,尔后给王宁行了个军礼,指挥士兵拿来两张封条贴在马车上,同时清开道路放他们通行。
孟炎有些奇怪这封条是干嘛的,但是怕引起王宁怀疑所以也没敢乱问。通过哨卡后他们又碰到了三次边境巡逻队,但巡逻队的士兵都是一看到这封条便直接放行,所以孟炎自然也明白了它的作用。
又走了两个时辰,经过第一个有人烟的村庄后边境巡逻队的身影才彻底消失。而孟炎则突然感到一阵激动——他终于来到游宋了!只不过…形式上跟自己想象的天差地别,因此激动过后剩下的就是纯粹的苦涩难过了。孟炎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他甚至觉得这是七神的恶作剧,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但…现实就是现实,想活下去只能拼上性命。
“啊,故土的气息。”推开车窗,王宁满怀欣慰地深吸了一大口空气。“在德兰待得太久,以至于南云的味道都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他如是笑道。
“有什么区别吗?”孟炎扭头问道。
“区别…可大了。”王宁坐回车座上,继续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问一问味道我就知道这地方生活着怎样的人。”
“真的假的…”孟炎听罢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那…南云的味道和南云人都是什么样的?”
王宁笑了下,他闭上眼睛,开口道:“南云的味道,是泥土中的荒蛮,森林里的野性,山峦内的亘古。而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南云人,凶狠勇武,心齐人和,同时又心怀敬畏。”
“这样啊…”孟炎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我们在南云不会待久的,孟炎先生。明天中午我们就会离开南云…”王宁的话刚说到一半,伴随车夫的号声马车突然就开始了减速,这冷不丁的刹车让孟炎直接屁股腾空向对面飞去,幸好王宁反应迅速接住了孟炎没让他撞到车框上。急刹车的力度让车轮甚至都开始打滑横移着在地上拉出四道长痕,所幸车身坚固结实倒是没有出现更坏的情况。好不容易漂移着停下来后,王宁随即拉开挡板,生气地质问向手下车夫:“怎么回事!?”
“王大人,你看前面!”然而车夫的语气却颤抖起来。顺着车夫手指的方向望去,黑夜中前方出现一队装备齐整的骑兵横刀立马截断道路。看到他们后王宁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闪身到侧面拉开车窗,左右两侧逐渐逼近的骑兵随即也进入到视野中。
“这是…什么情况。”见状孟炎也蒙了。
“王大人,被包围了!”一个手下靠过来向王宁开口,他手中已经握紧马刀准备应战。
“王兄,是你在车上吧!”这时,前方堵路的骑兵里传来一声呼喊。“我想请你,还有车上的孟炎兄弟,一同下来聊聊。”
听到自己的名字也被叫出来,孟炎倒是更懵了。
“怎么办,大人?”手下带着焦急问向王宁。王宁则眉头紧皱思索了下,随即开口:“先下车看看情况。”说着他拔出匕首,抵到孟炎身上:“孟炎先生,下车吧。我由衷希望这不是你搞的鬼。记住,不要乱动!”
“我,不,不敢。”感受着匕首戳在自己腰间的恐惧,豆大的汗珠从孟炎头上流下。甭说乱动了,他这是连动都不敢动了啊!深呼吸冷静一下,孟炎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走下去,后面紧跟着王宁。
来到车外,孟炎发现他们果然被严严实实地围住了,粗略一看周围最少也有四五十号骑手。而王宁的四个手下加上车夫则翻身下马聚集过来,用身体将孟炎和王宁两人护住。
“你是谁,请出来说话!”王宁大声向前方喝道。紧接着一位骑手便策马驶出,开口道:“正是在下。”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王宁眯起眼试图看清对方是谁,但奈何天黑夜深,这距离上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面庞轮廓。
“那我也不饶弯子了,王兄。”骑手嘴动了动。“我是天南军左武卫良修杰,奉晨王之命,特来向王兄索要孟炎先生。”
听罢王宁陷入到思考中。过了一小会,他高声开口问向对方:“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重要。”良修杰干净利落地回道。“除非你手里现在拿着陛下的手谕,否则今天这人我是要定了。”
“哈哈,你就不怕我来个玉石俱焚?”孟炎感到自己腰间的匕首压得更紧了。
“这样的话,那明年今天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忌日了。到时候我会来这儿给你们烧点纸的。”良修杰回道。
这话一出口,王宁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不,你不敢杀我。”良久后,王宁如是道。
“我是不敢,但这一片儿最近冒出来不少土匪流寇,恐怕他们不会在乎你是谁的。”良修杰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你!”王宁顿时被气的浑身一抖,匕首也跟着划破孟炎身上衣服。“你真敢来真的啊,嗯!?”他咬着牙道。
“实话告诉你吧,王兄。孟炎先生如果被流寇杀死了,我一样能回去交差。只不过这样对大家都不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肯定懂这个道理。”
又思考了一会,王宁最终道:“这话,你还是留给晨王说吧。”他冷哼了声,然后一把将孟炎推了出去。见状,前方四个骑手下马来把孟炎带了过去。
“多谢王兄赏脸,请王兄重新上路吧,保证前路通畅。”点点头,良修杰开口道。
“走。”王宁语气这时平静的可怕,他们重新上马,缓缓经过让开道的天南军骑兵,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孟炎先生,接下来,请跟我们走吧。”面对大气不敢出的孟炎,良修杰给了他一个还算令人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