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事!”孟璃心里颇为奇怪,既然那慕容祯口口声声称这本书非常紧要,可里面,怎么连一个字也没有呢?
她想点灯,来认真看看,可又怕房外守夜的丫头们见了灯光,会进来探问,所以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抬起头,见窗外疏星刚刚升起,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静悄悄地挂在远远的树梢。
她开始纠结起来:“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到了子时,我真的要去后院的水井旁与神秘人会面么?万一对方是个凶神恶煞的女罗刹……”
她越往下想越觉得心悸,赶紧摇了摇脑袋,将书册重新包好,恢复原样,藏回了被褥里。
孟璃躺在床上,听着几上铜壶漏下的流沙声响,似乎与自己此时此刻的心跳一样,比以往更格外清晰了。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要不,我便留在屋子里不去吧,反正,也没人会知道的。我还是别去了,免得惹出祸端来!”
然,过了一会儿,她又想道:“可是,还是不行的,我答应过那个叔叔,要将他的东西送过去,怎么能失信于人呢?更何况呢,他好像就快要死了,我如果不替他做完这些事,替他捎去那些话儿,只怕,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想起那人可能就将死去,孟璃的耳畔,似乎还回荡着他可怕的声音:“小姑娘,你要是不照我所说的去做,我死后,就会化作吃人的厉鬼,专门来找你索命!”
一想到这儿,孟璃就不禁花容失色,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再后来,有种浅浅的困意,调皮地攀上了她的眼皮,她好想闭起眼小睡一会儿,然,眼前却仍不断浮现出那场血腥的厮杀,以及那黑衣人叔叔满是血渍的脸。
她将手指缠在衣角上,脑子里那两个小人儿又开始打起架来:“去?当然要去,爹爹教育过做人要言而有信!算了,不去吧?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何必去蹚浑水!去?还是不去呢?”
这两个抉择,开始在她的心里互相搏击着。
更鼓已敲过,子时将近。
孟璃经过心理反复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决定去井边赴约!
她掀开被窝,披了件外衣,下床,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踩着皎洁月色,忐忑地往后院快步走去。
孟家大宅,共有七进跨院,最后一进的二门之内,是下人群居的小院子,院子旁边,便是厨房。
府中唯一的水井,便坐落在小院靠近厨房的西南角上。
孟璃一路摸黑,轻车熟路地穿过回廊,后花园,还有几座天井,才来到厨房的外面。
万幸,四下寂静无声,守夜的下人们,早都已睡得跟死猪似的。
孟璃松了口气,伸手,“吱呀”一声,推开厨房的木门,见灶台上,锅碗瓢盆摆得很整齐,灶里的火种也还留着,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
她紧紧地揣着怀中包裹,确保东西没有丢,然后,步步惊心地穿过厨房,来到通往小院的二门。
门,并没有关严实,她从门缝里往外瞧,见小院里面一片静寂,月光,正倾洒在那口石井上,发出冷气森森的白光。
就在这时,孟璃刚想开门,心房忽然有如针扎般一跳:糟糕!那封白皮信呢?这下糟了!我太粗心,竟忘了将那封信带过来!
她赶紧低头,将包裹翻了个底朝天,果然,自己的确将那蓝印花布包上时,一时马虎,竟忘了把信一并放进去!
孟璃本是犹豫了好久,方才鼓足勇气,才敢孤身一人壮着胆子在三更半夜摸到这儿,现在发觉漏了书信,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想回去拿吧,又怕来不及赶回来,心下不禁自责:“孟璃啊孟璃,你怎么如此糊涂,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哎呀,这下可怎么办?”
情急之下,孟璃又转念一想:“诶!对啊!不如等会儿我见到那位与我碰面的大娘,便与她说清楚,请她在原地等我片刻,我立马回去将信拿来给她不就行了?”
正当孟璃陷入沉思之际,井边,忽然有条黑影晃动,果真有个高大的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井边。
孟璃见了,喜出望外,便想走上前去打招呼。
然,她还没有迈出厨房几步,那条人影却已注意到了她,有如幽灵般飘了过去,推门闯进厨房,不分青红皂白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喝道:“你是谁?”
孟璃只觉手腕如同被铁箍箍住了一样,痛得大叫一声,那人怕她大喊大叫,惊动满院子里的人,便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叫出声来。
那人愣了片刻,忽然冷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慕容祯的女儿吧?嘿嘿!你娘呢?她又躲在哪里?”
他说话的声音格外尖细,阴阳怪气,却根本不像女子,听来颇为古怪。孟璃此时也已经看清了,那人贼眉鼠眼,相貌丑陋不堪,下巴光洁,未蓄胡须,但绝不是女人。
霎时,孟璃慌了神,正彷徨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听到那丑人低呼一声,拽着她的肩胛向后连退数步。
孟璃吃痛,眼泪都快流出来,赶紧回过头去,看见又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抢上前来,寒光接连闪动,挥出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直向那丑脸人刺去。
丑脸人赶紧抽出了一柄短刀,只听“铛铛”数声连响,反应神速地挡了几刀,偷个空叱道:“嘿!臭娘们,你不要你女儿的命了么?”
话刚说完,他却闷哼一声,似乎受了伤,手从孟璃的肩胛无力地松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想要逃跑。
那灰衣人飞快追上数步,匕首高高扬起,又闪电般落下,狠狠插入了丑脸人的胸膛。
丑脸人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已当场毙命了。
灰衣人将匕首往丑脸人的衣服上蹭了蹭,擦拭掉血迹,然后,回过头来,看清了孟璃的脸,不禁惊呼道:“小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孟璃赶紧揉了揉眼睛,将眸子擦得雪亮,看清那灰衣人的面貌,也是一惊,原来,这人竟是在孟府中做了一年多的主厨梅四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