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清瑶说完，感觉心头刺痛一下，痛得撕心裂肺，浇骨熬髓。

那刺痛她的钢针，就是从永夜眸子里射出。

周围一片沉寂，暮清瑶在虚空中依稀听见烈火焚烧的“嗞嗞”声，响在永夜的胸腔内。

她疑惑地想，莫非是自己描述的情节太精彩，让永夜立刻入了戏，灵感大发，恨不能立刻落笔惊风雨？

暮清瑶小心翼翼地瞥一眼永夜，小声说：“君上觉得这故事……怎样？能满足君上不？”

暮清瑶心惊胆战地等着永夜的回答，就听永夜淡笑一声，说：“这故事很好。”

暮清瑶长长舒了口气。

片刻，精神一震，急忙问：“那么，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叛族一事，君上打算如何处置我？”

永夜实事求是地说：“你说得有点道理。如今的魔族，并非我族的死敌。你投靠魔族，倒也算不上叛族。但国有国法，你身为清羽族战将，未经我允准，擅做主张，虽算不上叛族，却也不容于军规。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暮清瑶在忐忑之余，却也升起一丝希望，急忙问：“活罪又是怎么个惩处？”

永夜垂睑，认真地看着暮清瑶，眸中暗藏深意，问：“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合欢禅？”

暮清瑶一怔，迎着永夜越来越炽热的目光，开始仔细思索那几个字，合欢禅？合欢禅？撷取字面意思，合欢……

永夜追问：“听说过吗？”

暮清瑶沉吟半晌，突然嘴一撇，露出苦大仇深之相，痛苦地说：“大概是……应该是……总不会是念经打坐。应该是……”

永夜平静地点头：“不错，你猜对了，就是那意思。”

暮清瑶脊背上的寒意唰唰涌动，冷汗顺着脸颊哗啦啦地淌，问：“君上跟我说合欢禅，是什么意思？”

永夜露出微笑：“你不是问什么是活罪？这就是活罪。本王修炼合欢禅，需要合适的对象。本王要你。”

最后那“本王要你”几个字，在暮清瑶心里铿锵落定，震得经脉尽断。

永夜的语调突然转为温和，不紧不慢地问：“怎样？这算不算本王宽仁大度，网开一面？你还不谢恩？”

暮清瑶顶着兜头压下的濒死感，挣扎道：“君上这算什么惩罚？神族哪有这律法？”

永夜淡定摇头：“神族迄今为止，没有这律法，这是本王刚刚拟定的，明日就昭告四海八荒。”

暮清瑶试图争辩：“四海八荒之内，想陪君上修炼合欢禅的女子，取之不尽。比我聪明漂亮修为高的，一抓一大把。君上大可以找个体面的，君上修炼起来也才有兴致和动力。君上何苦把时间浪费在我这又丑又废材的孕妇身上？”

永夜说：“本王就高兴把时间浪费在你这又丑又废材的孕妇身上。”

暮清瑶问：“为什么？”

永夜说：“因为本王高兴。”

暮清瑶说：“我是孕妇，肚子里有小崽。”

永夜说：“我经验丰富得很，对孕妇也有方法。绝对只伤你不伤小崽。”

暮清瑶立刻闭嘴。

再说下去就毁三观了。

对这样一个脑子里全是胡辣汤的、无时不刻不优雅着放荡下流的王，暮清瑶决定听之任之。

忍辱负重，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只要能保住性命，保住小崽，她可以做相当惨烈的牺牲。

暮清瑶悲壮得满眼含泪，突又听永夜说：“不过，本王可以给你额外的选择。”

暮清瑶双眸一亮，永夜接着说：“你跟本王打一场，打过了本王，本王就放过你。你再计较你投靠魔族，也不再强迫你修炼合欢禅。”

话音一落，暮清瑶的手腕脚踝蓦地一轻，那些束缚她的细绳，都没了踪影。

永夜说：“起来，跟本王打一场。”

暮清瑶说：“要不还是修炼合欢禅吧？”

永夜竟然要修为丧失大半的暮清瑶跟他打一场，这等想象力，永夜咋不上天呢。

暮清瑶说：“我是孕妇，不适合打架……”

话没说完，迎面一记掌风凭空劈下，势如九天银河决堤奔涌，呼啸奋发。暮清瑶大惊，着实没想到永夜说出手就出手，连声“开始”都不讲，干净利落地抢占先机。

这荒唐不要脸的行为，怕是阴险狡诈的暮渊雪都做不出。永夜真不愧是王，论不要脸的方式方法和深度，也是众生难以匹敌的。

暮清瑶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一挥手。永夜那雷霆万钧的气势，哪怕是暮清瑶鼎盛时，也不敢硬碰硬，更何况她现在虚弱至此。

但暮清瑶躲又躲不掉，只能挥手。

然后，天地沉寂下来，变成两口沉甸甸的大钟，分别悬在头顶脚下。

暮清瑶没看清自己那一挥手的具体情形。总之，永夜消失了。

房间半面墙壁缺失，断壁间缭绕尚未消散的烟尘。透过断壁，能看到深远的夜幕尽头，壮丽宫阙无声崩塌，浓烟滚滚向着九天盘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