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清瑶彻底清醒时,孩他爹竟然不在。
活动活动腿脚,嗯,非常灵活,完好无损。
孩他爹能去哪里呢?
对了,她忆起昏迷前的一件事。
孩他爹为了救她,闯了永夜的后花园,说不定还打伤了永夜的两个宫嫔。
这可如何是好?孩他爹一介卖药的,可能不缺钱,但一个买药的得罪了王……他的药以后还卖得出去吗?
永夜强行给他所有的药都标个假冒伪劣怎么办?一口气提高八个税点怎么办?
暮清瑶拍了一下脑门,意识到一个切实际的问题。
自己昏迷一阵,原来是连着脑子一起陷进门缝里,被狠狠地、狠狠地夹成了饼。
她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孩他爹的药?
她应该想的是——万一永夜将孩他爹大卸八块,剥皮抽筋,她该怎么办。
这念头一起,暮清瑶“噌”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嗖”地没了踪影。
这次奔跑,暮清瑶感觉更加轻灵欢畅,追风溯影,仿佛已归于无形,随心而动。
古城拖着绵长尾影一掠而过,天地都如幻象。
暮清瑶觉得,没什么能阻止她,哪怕永夜君亲现,也不见得能阻止她。
自己这又是被普渡了?具备了如此所向披靡的奔跑的能力。
前方一座奇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仙泽蓬勃,奇峰前古木错落,空气中仿佛荡着水纹。
一看即知,布了强大的结界。
然后,暮清瑶“嗖”一下,穿过结界,消失在云雾中。
奇恒峰顶,永夜隔着异世幻镜,注视众生的一举一动。
今日是四海八荒的朝拜日。众生在奇恒峰之下,拜见他们的王,接受点评和晋升贬黜。
无人不战战兢兢,毕恭毕敬。
异世幻镜就是个奇怪的东西。永夜和臣民能通过镜子相互看见和听见,但要从永夜这边看向臣民那边,只有王能做到。
旁人若站在永夜一侧,就只能看见云雾中悬一面虚淡微茫的水镜,而看不见水镜另一边浩瀚无尽的列队。
永夜透过幻境,正对北海王说话。谈及北海被治理得井井有条,永夜的语气中不无欣慰:“卿夙夜在公,凡事慎始而敬终,不负孤之望,孤……”
话语被一声慷慨激昂的叫唤打断。
“他爹……”
地面震了三震。
永夜也震了三震。
水镜另一边的臣民,更是震了三震。
暮清瑶看着完好无损的永夜,心潮激情澎湃。
在寻找孩他爹的这一路,她无数次生出不详的预感。孩他爹可能已被永夜揍扁了结了。
眼见孩他爹安然无恙地立在山顶,没少胳膊没少腿,还衣袂翩翩,仙风道骨,一幅望天地之悠悠的旷远模样,暮清瑶的心情,怎一个欣喜若狂了得!
永夜疑惑地嘀咕一句:“乖宝宝?”
暮清瑶“唰”地冲了过去,又“唰”一上窜,猴子攀树似的攀在永夜腰间,双手搂着永夜的脖子,就哭开了。
“我的个死鬼啊,你大早上不睡觉,跑这儿装什么风流。你一卖药的,怎么装还能有姑娘看你?除了我这眼瞎的,不小心怀了你的种,万不得已才随你。你把老娘给吓的……老娘还以为你被永夜那挨千刀的货给卸了……老娘的小崽没出生,就没爹了,呜……”
永夜说:“乖宝宝,我们有话好说……”
“砰”一声闷响,永夜额头上鼓了个包。
暮清瑶揉着发酸的手指,哭得一板一眼:“好说你个头,好说你个头!你跟老娘装什么正经!别以为老娘昏迷了就不知道你做的事。你一会儿舔我的脸一会儿绞我的舌头,还喝我的奶……”
永夜说:“我没有。”
暮清瑶一把拎起永夜的耳朵,吼问:“有没有?有没有!”
永夜吃痛,一边拽暮清瑶的手一边求饶:“有!有!乖宝宝我求你,别让外人看了!相公我是个要脸面的人!脸是个好东西!”
暮清瑶揪得起劲,说得更起劲,哪有中途断开的道理。暮清瑶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要‘彻底地碰我’,是不是?碰了没有?”
永夜的声音里已有了哭腔:“没……啊!痛!有!有!谁说没有?谁说没有是孙子!”
“砰!”永夜的右眼变青了。
暮清瑶更气氛:“谁让你碰的?我答应了吗?我有小崽!有小崽懂不懂?你伤了小崽怎么办?光顾着自己快活,你个不长脑子的爹!”
……
暮清瑶胸中的激动得到一定发泄,心情平复一点,眉心一皱,开始思考正事。
“他爹,”暮清瑶忧心忡忡地说:“你闯了永夜那挨千刀的货的花园,得罪了永夜那挨千刀的货,他必定会来报复。要不我们逃吧?”
说完,想想,又忍不住犯愁:“可是往哪儿跑,才能跑过永夜那挨千刀的货的掌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永夜那挨千刀的货……”
“乖宝宝,”永夜终于悲伤地打断:“你念‘永夜’时,能不能把后面那六字后缀去掉?”
话音一落,就伴随永夜又一声呼痛。永夜高喊起来:“不去!不去!就是挨千刀的货!乖宝宝你形容得贴切!”
暮清瑶边思考边沉吟:“他爹,要不你想想办法,贿赂一下永夜那挨千刀的货?”
永夜皱眉问:“怎么贿赂永夜那挨千刀的货?”
暮清瑶咬着下唇,突然露出一丝诡笑:“永夜那挨千刀的货,荒淫放荡,终日眠花宿柳,再好的体力也有用尽的时候,说不定现在早就是半废人了……”
永夜说:“应该不是……啊!痛!”
额头又鼓起一个包。
暮清瑶果断命令:“不许打断我说话!你仔细听着!永夜那挨千刀的货,现在估计是半废人。他爹你不是卖药的吗?把手底下最好的壮阳药给永夜送一批过去。俗话说,投其所好。我们只要投了他的所好,他必定能网开一面。”
永夜的声音里充满看破红尘的怅惘:“你是说,一颗壮阳药,就能收买永夜?”
暮清瑶坚定不移地点头。
永夜的眼圈在发红:“永夜树立于外的形象,真是这样?”
暮清瑶说:“何止这样。我听说永夜最喜欢吃酱油泡饭,只要泡饭做得好,杀了他老子他也能既往不咎。可惜咱俩谁也不会做泡饭。”
永夜说:“永夜打算退出神籍了。去凡界讨饭也比呆这鬼地方要好。”
暮清瑶没反应过来:“啊?”
永夜说:“没事。听你的话,给永夜送壮阳药,外加一盒酱油泡饭。”
暮清瑶欢腾地一跃而起,一欢忘形,手里的星火对着那水镜扑闪而去。浓雾轰然爆开,露出广漠的异世幻镜,以及幻镜之下,四海八荒的朝拜者。
暮清瑶猝不及防地摔落在地,被永夜接住。
北海王直盯叮地盯着永夜,努力遏制嘴角那剧烈的抽搐。
“永夜君,”北海王努力平复着喘息,说:“小王谢永夜君嘉奖。”
“永夜君?”暮清瑶瞪着眼,茫然地重复。
所有臣民的目光,都投注在永夜身上。恭敬的,崇拜的,强忍着笑的。
暮清瑶回头看一下孩他爹,疑惑地再嘀咕一遍:“永夜君?”
嘀咕完,脑中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