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清瑶在黎洛的指引下，走向诛仙台。

踏上那片茫茫白雾，暮清瑶稍一眺望，便见远处伫立的玄衣背影，长发如飞瀑涌泻。

暮清瑶刚要走过去，突然就感觉不对劲了。

并且这不对劲的感觉还挺熟悉。

身体里好似压着一团闷雷，灼得皮肤下不断闪现羽毛状电火。巨大的力量潜伏在血脉间蠢蠢欲动，若晚一分发泄，便会炸得她自己灰飞烟灭。

暮清瑶心里只激烈盘旋这个念头——“杀！”

双目赤红，暮清瑶冲向永夜。

那一击之势，如银河决堤，五岳崩裂，就在永夜要回身的一瞬，突听一道女子的惊叫炸响：“君上小心！”

暮清瑶那一掌，迅速陷进一具柔软的身体。

然后，手腕一阵剧痛，传出骨节粉碎的“呲呲”声。暮清瑶模糊的视觉里，只见永夜怒火蒸腾的眼，和巨翼般飞扬起的长袖。

“砰！”一声巨响。暮清瑶被击出三丈开外，脑门重重撞击在地面。

这一撞，就撞出了清醒。

自己刚刚是怎么了？自己是出手了吗？自己对永夜出手？

这是怎么回事？

暮清瑶回忆那场倏然爆发的恶战，疑惑不已。

远处，永夜双膝跪地，膝上枕着虚弱的若凝，长发披散，小脸苍白。

永夜一手擦着若凝唇角的鲜血，小声唤道：“若凝？”

若凝迷迷糊糊地问：“君上可受伤了？”

永夜说：“本王何须你救？本王自己不会应付？匹夫之勇。本王说你什么好。”

说着，轻轻横抱起昏迷的若凝，起身，往诛仙台外走去。

路过跪地发呆的暮清瑶，眼都没斜一下。

突然，暮清瑶惊呼了一声：“永夜君！”

永夜心头重重一颤，原想狠心不理，终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回头。

永夜没想到暮清瑶会对他出手。他估摸着是自己先前的举动，惹怒了暮清瑶。当然，能让暮清瑶为他而发怒，他是快意的。但暮清瑶发怒的方式，那雷霆万钧的出手，你死我活，完全不留余地，她是铁了心要杀他。

永夜这一生，经历过很多女子，性情各异，喜好各异，但还没一个像暮清瑶这样，不动声色，狠厉冷酷，薄凉寡情，别具一格。

此一刻，永夜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暮清瑶，作为创世女神的转世，今生的铁血杀手和将领，她跟他认识的其她女子都不一样。他之前可曾结识和宠爱过军旅出身的女子，没有！说白了，他有着天下男人共同的心性，出于本能地钟情于那些深闺淑女，优雅，温顺，柔弱。

因此，暮清瑶太特殊，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了解这个丑女孩。更有甚者，暮清瑶压根就不适合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妃嫔。这种荣宠对暮清瑶来说，其实是镣铐，让她既愤怒又恐惧。

永夜转身，冷脸看着暮清瑶，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暮清瑶双唇颤抖，泪花在睫毛后聚散不定，目光也被抖成小片状。

永夜心里好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你也知道害怕？

然而，暮清瑶不知所措的可怜样，还是让他心酸起来。

永夜忍不住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让她亲口说出“别赶我走”。

暮清瑶此举，无疑是不想跟南冥帝尊走，不想离开他永夜。暮清瑶其实还是舍不得他、眷恋他的。非得被逼到角落，才用这种赌气的方式承认。

呵，女人啊。

于是，永夜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他等着暮清瑶哭诉——“他爹，不许赶我走，我不离开你！”

就见暮清瑶的嘴唇动动，再动动，满目哀求之色，面对永夜暗藏期待的目光，终于一咬牙，大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永夜君，全部过错都是我暮清瑶一人的过错，请永夜君重罚。雷刑火刑暮清瑶都毫无怨言。只请永夜君宽仁大度，勿要株连！”

她仰头，正正盯着永夜：“请君上莫要迁怒清羽族。暮清瑶任君上重罚！”

永夜的眼帘一闪，便听见心里“轰隆”的碎裂声。

永夜沉默一会儿，问：“你就是要对本王说这个？”

暮清瑶的肩头颤了一下，目光却坚定起来，说：“暮清瑶就是要对君上说这个。请君上息怒，莫要株连清羽族！”

永夜清冷的眸低，不断有淡影聚散。

不知为何，暮清瑶从那聚散中，捕捉到一点空落落的意味，甚至有点忧伤。

永夜再伫立一会儿，终于转身，抱着昏迷的若凝走下诛仙台，随之传来最后的命令：“本王依你，不追究清羽族。从今日起，你永不许再出现在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