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兮河扛着暮清瑶,飞跃出结界,身形如电。
莫兮河刚想将暮清瑶扔向羽族大军,身边突然炸开一团淡红粉尘。哪怕莫兮河反应敏捷,瞬间移开,依然触到少许。
莫兮河勃然大怒,怒吼一声:“无耻之徒!”
这粉尘,是羽族特有的灵药魑魅散,最能激起恶灵的狂躁心性。一经沾染,恶灵会对其群起而攻之,不将其挫骨扬灰誓不罢休。
莫兮河必然大怒,因为暮清瑶明明在他手上,羽族却能毫无顾虑地对他们使用魑魅散。羽族分明已经放弃暮清瑶!
永夜那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彼时恶灵已此起彼伏地从凝定状态中挣脱出来,闻得魑魅散的气味,便如闻到血腥的猛兽,巨口一张,满腹于火焰中扭曲的脏腑,皆从喉咙口透现。蒸腾着浓厚血腥味的嘶吼,瞬时响彻天地。
铺天盖地的黑影袭向莫兮河的方位。
莫兮河手中清辉浩瀚,巨大的波纹荡开处,黑影的残肢残体漫天飞舞,带出紫黑腥臭的血河。
眨眼间,又是三团魑魅散在莫兮河身边爆裂。
天地间的恶灵,仿佛江海决堤,从四面八方浩浩汤汤奔涌而至,莫兮河摧毁一片,立刻又有更厚实的一片填补过来。
十足的持久战术,打不死你耗死你。
莫兮河胸中已有些微喘息。
不说别的,眼前老是一板儿黑,就跟老是一板儿白会雪盲一样,莫兮河已有些恶灵盲了。
身处至高处的暮渊雪,毫不犹豫地又扔出两团魑魅散。
暮渊雪一边兴致勃勃地观赏被围攻的二人,一边悠闲地嗑着瓜子儿。
莫兮河边跟恶灵周旋,边小声问暮清瑶:“永夜真不打算要你了?”
暮清瑶犹豫着说:“应该跟永夜君无关,都是暮渊雪在捣鬼。”
莫兮河立刻问:“暮什么雪?什么鬼?”
他不但不善于记人脸,也不善于记人名。
暮清瑶叹口气,知道今日之事,着了暮渊雪的道儿,难有善终。
一口气刚叹完,突然就感觉不对劲了。
胸口,也就是不久之前,被小白咬过的位置,疼痛感尚未完全消失,突然生出一股热意。
那热意极是奇特,好像一条走窜的小蛇,沿着她体内从未开辟过的修炼遁形路线,急速游走循环。埋葬已久的潜力,在那循环过程中被毫厘不漏地激发出来。
那是埋葬了多久的潜力?千载东流之水,恒古经天之月,是天地万象开启之前的年岁,是四海八荒的初始。
暮清瑶在瞬然爆发力量的同时,竟生出一种古老悲怆的心境。
莫兮河愣住。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出手。
好像汇聚着万物精魄,又凝结着三千世界的酷烈。他无法形容暮清瑶那一掌击下,到底算毁灭还是重生。仿佛四海八荒随着恶灵湮灭的瞬间,被荡涤一空,代之以另一个未知世界。他莫兮河到底是死是活,在那个未知世界到底算什么,他全然不知。
莫兮河茫然地看着长发衣袂飞扬的暮清瑶。暮清瑶眉宇间的悲怆之色感染了他。他无限怅惘地问:“你是谁?”
羽族大军,包括暮渊雪在内,亦惊愕地看着那宛若古老神祇的女子,无法言语。
暮渊雪手里的瓜子壳儿漫天旋舞,落得满头满脸都是。他忍不住喃喃自问:“白梅女孩?永夜君的表妹?”
恶灵被暮清瑶一掌焚灭大半,剩下的,突然停止进攻,伫立于雪原,向着同一个方向,看似在静默等候。
恶灵向着的方向,是隐藏雪魄阵的雪山之巅。
半柱香功夫后,所有恶灵都对着那个方向,悄无声息地伏拜下去。
暮清瑶身上的力量褪去,那股古老悲怆的心境亦褪去。她如梦初醒,不明所以地四面环顾一番,看看莫兮河,问:“咋了?永夜君来救我们了?”
莫兮河不说话。
暮清瑶注意到莫兮河面色的古怪,又问:“到底咋了?撒狗血了?我听说恶灵怕狗血。”
莫兮河死盯了她良久,方形神分离似地小声说:“没咋。天气太燥,估计都便秘了。”
暮清瑶盯着地面上大片伏倒的恶灵,想象他们是像莫兮河说的一样,便秘了所以一齐跪地揉肚子。
暮清瑶愣了一会儿,突然惊问:“那是什么?”
她直视的方向,正是雪山之巅。
莫兮河转身,便见雪山之巅悠然绽放的三光之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似幻似真,黑发白衣如水云流淌,蒙于一层空濛光华之后。
人影凌空而行,看那步态,走得极慢,眨眼却已在莫兮河二人眼前。
白璧无瑕的脸上,泛着一层空灵而温淡的笑。仿佛是看透万物之后的平和,却又透着最刻骨铭心的温情和爱意。
莫兮河皱眉,不可思议地唤道:“永夜?”
暮清瑶晃了两晃,也茫然地唤道:“永夜君?”
四周的羽族大军,相互间对望一眼,又共同看向北冥女帝尊。女帝尊则看向远处的暮渊雪。最后,所有人一齐跪了下去,对着那古怪的“永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