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的空洞越来越大，仿佛有人从上面倾倒了一瓶火山岩浆，正在不断地向下流动、侵蚀。那些没有被直接接触却失去支撑的装饰纷纷坠落，与地板亲密接触后破碎一地。

一室狼藉。

原本低调奢华的别墅已然看不出原样。

陆晴空怔怔的坐在台阶上，脑海中一片乱麻，她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思考能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走廊尽头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陆晴空远去的意识瞬间被拉回，她机械地转过头去。

江一鹤有些狼狈的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头上落了些灰，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地散在额前。整洁的衣物上除了灰还沾上了大海同志的血迹，而血迹的生产者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正安逸地躺在自家铲屎官的怀里舔着爪子，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它来说不容乐观。

随着身体的起伏，头上的灰落进眼睛，江一鹤抬手一抹，在脸上留下几道黑色的印记，如果此时他换上草裙的话，便是活脱脱一个印第安酋长。

江一鹤揉了揉眼睛，余光看见呆坐在台阶上的陆晴空，便抬腿朝她这边跑来。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一道绿光直朝他射来，江一鹤敏捷地弯腰躲避，光擦着他的背部击中墙壁，震落了几幅挂在上面的名贵画饰。

虽然险险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江一鹤还是被震落的画框砸地闷哼了一声。

画在他身上缓冲一下再滚落至地，没有破损，但画框的尖角划破了江一鹤的衬衣，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像是在炫耀自己完美的运动轨迹。

江一鹤顾不得胳膊上的伤，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陆晴空身边坐下。

他将大海往边上一放，力道没收住，惹得大海十分不满地抗议。

但江一鹤并没有在意，他伸手在陆晴空头上仔仔细细地摸着，又抬起她两只胳膊，查看有无受伤，“有没有受伤？”

陆晴空抓住江一鹤的手，红着眼眶看着他胳膊上的伤，摇摇头，“我没事，你自己受伤了。”

江一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胳膊上的那道口子。伤口很长但所幸不深，只是依旧在慢慢往外渗血，染红了衣服，与污渍黏在一起。

“没事，不疼。”江一鹤反握住陆情空的手，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便拿到唇边，轻轻哈着气。

陆晴空看着他的动作，鼻头一酸，先前压抑在内心的一些东西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然而还还未等她开口，江一鹤神色一变，伸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陆晴空揽入怀中。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颈窝。

陆晴空一直觉得人体构造十分巧妙，比如在她看来，如果两人身高合适，一方脖子与肩膀形成的弧度和另一方的头会刚好契合。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陆晴空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她的鼻子重重地在了江一鹤的骨头上，有些痛，但江一鹤好像并没有察觉，只是紧紧地压住，不让她抬头。

这不像是即将分别的小情侣间的依依缠绵，反而像是一种禁锢。

散乱的头发和两人间过近的距离阻碍了陆晴空的呼吸，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挣扎着想要脱离江一鹤怀抱，可是江一鹤丝毫没有卸力。

“江一鹤，你压到我头发了。”陆晴空伸手去推江一鹤，却只触摸到了一层薄膜一般柔软的东西，全然不似人体肌肤。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陆晴空更加奋力地挣扎，然而她依旧无法与江一鹤施加在她脖子上的力气抗衡。

“别动。”江一鹤已经有些变调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看。”

这句话无疑是印证了陆晴空的想法。

江一鹤要消失了。

陆晴空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浸湿了江一鹤的衣服。本想环抱住江一鹤的双手触摸不到任何实体，最终也只得握拳放在身侧。

她很想在着最后的时间里说点什么，可是她哭得一直在抽气，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压制在她身上的力道逐渐减弱、消失，陆晴空一下失去了支撑，向前栽倒下去。

她就这样趴在地上，宣泄着自己压抑多时的情感。她不敢起身，不敢睁眼，甚至不敢伸手触摸。

她怕认清事实。

“叮咚。”

在陆晴空哭累了的时候，熟悉的提示音响起，陆晴空勉强支撑起身子坐起，看着半空中那团熟悉的光球。

“您好，由于系统受到恶意攻击导致部分数据被损毁，给您的体验带来不便，我们对此深表歉意。目前工作人员正在尽力抢修，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系统。因为与现实世界连接的通道也受到攻击，所以在此期间，您暂时只能在系统中等待，请您谅解。”

陆晴空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被损毁的数据能够找回么？”

“工作人员会尽最大的努力，请您耐心等待。”

等蓝光消失，陆晴空扶着栏杆缓缓站起来。

腿有些麻。

头顶上空的保护罩缺口正在慢慢缩小，猛烈的攻击逐渐被阻拦。那些侥幸穿过的绿色光束在击中目标之前也被一道道溶解。

陆晴空看着脚下别墅一楼的景象。大部分东西还完好无损的呆在那里，只有零星的几个被击中却还没来得及消失，化成一行行数字留在原地。

时机有时就是这么的凑巧。如果工作人员再早一分钟到来，也许，江一鹤就不会消失了。

虽然还有完璧归赵的可能，但陆晴空对自己一向的运气并没有什么把握。

事与愿违是她人生的常态。

陆晴空走下残存的台阶，走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拿起江一鹤先前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盖在身上，蜷起双腿，尽力缩到衣服底下。

既然她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睡上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数据就全部找回，江一鹤也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