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阿纳和尚
作者:涂少离      更新:2019-07-25 16:42      字数:2792

冲破重围的基瓦诺没有逗留,还是带着士兵从山道上逃离。

这是一条小路,去哪里,将军也不知道。但方向是向西方,是景昽的国度。

这里都是崇山峻岭,两边青山,大雾还未散尽。

后面追兵紧追不舍。

七千士兵如丧考妣,早已丢盔弃甲,丝毫没有逃脱后的激动,基瓦诺也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跑了一个时辰,见到一户人家,只有一间茅草屋。

屋前一口池塘,清澈见底,锦鲤阵阵。

基瓦诺命令众士兵歇下喝口水,数千士兵就这么趴在池塘喝起来。

池塘不大,只有十丈左右大,却被七千士兵喝了一半。

将军走进屋里,看到屋中正摆放着一尊弥勒佛像。

上面供着瓜果和香火。

香火冉冉升起,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檀香味。

没看到主人。

赵一痕走了进来,也看到这番景象,没有说话,这个国度非常信奉佛教,大理国更甚,连皇帝都退位当和尚去了。

将军走到供桌前,拿起甘蕉吃了起来,赵一痕也是。

两人靠在供桌前,相视一笑,各自没有说话。

弥勒佛在他两背后,笑容更加慈祥,像是看着自己的两个饥饿的孩子一般。

这时一个副官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吃着供果,不知该说什么。

将军从供桌里,又掰下一根甘蕉丢给他道:“吃完上路!”

这话听起来就像狱卒跟死刑犯说的一样,副将吓得甘蕉都没接住,战战兢兢道:“后面追兵随时会来,我们快走吧!”

将军又剥开一根甘蕉,笑道:“我们轻装逃走,他们没这么快赶上来,等将士们休息一会再走!”

那副将站在一边,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出来,将手中的甘蕉又放回供果盘上,退了下去。

将军看他这模样,不屑道:“怕成这样,还打什么仗?”

赵一痕在一旁,没有说话,心想,怕成这样,还杀什么人?

“若是这天下没有怕的事,恐怕早就乱了不是?”

就在这时,从屋里走来一人,准确说是一个胖和尚,袒胸露乳,还赤着脚,像极了他们身后的弥勒佛像,可他一身邋遢的衣服来看,又有些毁形象。

这位和尚难道就是三问道长所说的阿纳?赵一痕没有询问,只听得将军道:“王权才可怕,没有王权,就没有天下。而佛却是要让人供着,没有佛,他们依然会在王权下活的很好!所以有佛无佛与百姓生活有何区别,又为何要怕呢?”

胖和尚笑道:“那施主供了吗?”

将军道:“我为何要供?”

胖和尚道:“不供,岂知有无区别,又为何要怕呢?”

将军道:“少跟我故弄玄虚,本将军杀敌千千万,就从未相信过佛,也没见过老天惩罚过本将军!”

胖和尚双手合十,依然笑盈盈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施主,还请今日再此休息数日再回去,景昽不可少了你!”

他的说的话,前后并没有逻辑,前面说将军有报应,后面却要让将军留下。

将军不知其意,只觉得头微微发晕。

“你在甘蕉里下毒?”

将军真没想到会和尚还会下毒,刚说完这句话,便倒地不起。

赵一痕又抓起一根甘蕉,剥开继续吃,像是没事的人一般。

胖和尚微愣,不过也没管他,一手抓住将军的衣领,提着走进卧室内。

回来后,赵一痕依然没事,胖和尚用中原话说道:“施主也是奇人!”

赵一痕道:“也很气人!”

胖和尚无语。

“有酒吗?”赵一痕又问道。

这句话更气人,没把他毒倒就算了,还要酒喝。

胖和尚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看着赵一痕的面相,心中算了很久也没算出他是什么人。

“还请施主带着士兵尽快逃去吧!追兵……”

“阿跛!”

胖和尚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一痕打断,气得他差点跳起来暴揍这小子了。

倒不是因为被打断话而生气,而是他竟然和那老牛鼻子一样叫自己。

这个绰号,完全就是讽刺自己佛法不深的意思。

“施主,还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赵一痕道:“我有美酒,可抵你千藏!”

胖和尚眼睛一亮,此时他怎会不知道这小兔崽子不认识那个老牛鼻子?

尽管有些馋,但他依然义正言辞地颤声道:“贫僧……戒……戒了!”

赵一痕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胖和尚,他可以确认他就是三问道长所说的“阿纳”!

已经知道他的缺点,那便对症下药。

赵一痕从怀中取出酒囊,解开木塞,酒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茅屋,就连香火的檀香味都敌不过。

阿纳看着酒囊有些失神,口水隐隐有些决堤的意思。

赵一痕喝了一口,砸了咂嘴,露出非常享受的神韵,就像吃了弥勒佛种的瓜一样。

阿纳就算定力再强,也忍受不住他如此的引诱,心中大吼一声,弥勒佛在上,弟子只喝最后一口,弟子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赵一痕还想继续引诱,谁知一道身影飘过眼前,酒囊就不见了。

看着兴奋的阿纳,抱着酒囊向卧室走去,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于是两人在卧室中喝了起来,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将军。

阿纳将一酒囊的酒全喝了,这是涂山酒家的酒兑上一炷香,不仅烈,而且更加醇香。

他是囫囵吞枣的喝,只觉得第一口与最后一口让人意犹未尽,而喝完之后,又伸出手,看向赵一痕。

他这个德行,与三问道长一模一样,简直了!

但他这次是真没了,还是他昨晚偷溜到涂山酒家里找的。

赵一痕表示无奈:“没了,该你了!”

阿纳这时脸瞬间垮了下来,嘟囔道:“你怎么和他一个德行,都来骗我酒的!”

赵一痕道:“战事吃紧,能喝这点酒就算不错了,什么时候去中原,把你泡酒缸里都可以!”

阿纳一想也对,但想到战事,忽然没了兴致,从床底下翻出来一坛酒。

“这是误国醉!是景昽国的贡酒,是我给国王做法师顺手拿的!”

这时阿纳也不再自称贫僧,就连偷也是说顺手。

赵一痕微笑地看着这个小偷,没有说话,他知道阿纳是真的爱酒,否则也不会为酒破戒。

一口酒下肚,令赵一痕眼前一亮,他的舌头和肠胃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不断地汲取着酒中的养分。

这酒没有甘甜之味,也没有冷冽之气,而是一种畅快的柔软,如同佳人在卧,柔夷轻抚。

原来误国醉是这个意思。

赵一痕道:“好酒!”

阿纳笑道:“酒是好酒,国也是好国。”

可是误了!还醉了!

赵一痕知道他的意思,笑道:“酒是酒,国是国,沉醉的人,而不是国!”

阿纳心中一震,如同战鼓般敲响,让他醍醐灌顶。

一直以来,几乎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女子误国,奸佞误国,其实误国并不是他们,而是天子本人!

天子坐家中,朝堂上,后宫中,都如同这酒一般,真正决定他喝不喝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他们何错之有?不过是自己不能明辨是非罢了,不能将女子很好的利用,不能将奸佞铲除。

这样的想法,很难让人费解,也很少有人会这样想,正如孩子正玩着有趣的东西时,不小心摔倒了,父母会将那件有趣的东西扔掉,认为它致使孩子摔倒,它是罪过,甚至会将发明出来的人,骂到祖孙上下三十六代!

想到这里,阿纳哂然一笑,“他可以走,但我要跟着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