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的夜与白天相同,都是黑的,五彩斑斓的彩灯从早亮到晚,街巷的每一处都是。
热闹非凡的酒楼,不仅四角房檐上有灯,里面更是亮如白昼,本是阴冷的天,此时已被灯火照暖。
说书人又在讲着古老的故事,似乎赵一痕已经销声匿迹一般,不仅说书人不说了,就连谈论的人也少了。
酒馆嘈杂不堪,一边聊着家常事,一边听着说书的故事。
这时酒馆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厮,从一楼径直走到二楼,而后走到说书人旁边附耳说了几句。
只见说书人眼睛一亮,惊堂木一拍,大笑道:“刚刚接到消息,几个月消失不见的赵一痕,有下落了!”
忽然酒馆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所有人与桌前的人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移至说书人身上,而后顿时酒馆里沸腾了起来。
终于有了下落,等了数月,终于有结果了,那扬名立万和无敌神功就像近在眼前一般,他们疯狂的问道:“在哪儿?”
说书人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道:“他回宣抚司了,此时他身负重伤,连一个小孩都不过!”
说道这里,转而又笑道:“这个消息是最有名的情报组织万书阁……”
他的话还没说完,本来喧闹不止的酒馆顿时便的安静下来,不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名号,而是整座酒楼都空了。
说书人汗颜,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连掌握整个成都府兵力的宣抚司都敢闯!
不过他明白,这次机会难得,哪怕冒险一试!
……
宣抚司灯火通明,每个长廊里都挂着数盏灯笼,从前院到后院,几乎没有一块黑暗的地方。
江小白又沿着长廊走到宣抚使寝居,给李大人把脉,观气色,施针……
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正如一个多月前一般。
等到江小白疏通经络之后,李大人开口说话了。
“花儿,死了!”
江小白眉间一跳,更是一阵心悸。
他知道她会死,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接受不了。
李大人泪已两行,看着僵直着身体的江小白又冷冷一笑。
“真没看出来,你的朋友还是一个杀手!”
江小白心中更是一颤,不知道是李大人的消息灵通,还是赵一痕太不小心。
收针的手捻了又捻,准备再扎他一针的时候,他又犹豫了,此刻他敢将真相说出来,那他必然有所防备,若是自己死了到也罢,但就怕江拗儿会被他们杀了。
江小白忍住了杀心。
李大人再次冷笑道:“还说你爱她,爱他就让你朋友杀了她吗?”
江小白知道他是在激怒自己,无非就是宣告自己的能耐之处,他永远是胜利者,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杨玉花死了。
但他也有不甘,怒吼道:“这都怪他咎由自取!我都告诉她,你要杀她,可是她不听!我提醒她三次,三次都不信!你说,她那么爱你,可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李大人心中一颤,原来她是那么的爱着自己,原以为她把江小白招过来,会旧情复燃,原来只是为自己看病,并没有其他想法。
其实他早就信了,自从看到她与江小白反目成仇的模样,他就信了!
可自己没能留住她!
为什么自己当初会认为自己病死后,她会旧情复燃?为什么自己要自私地想让她倒地底陪伴自己?
一切都晚了!
他扭过头,狠狠地瞪着江小白,嘴角里扯出一丝恨意。
“你就永远地陪伴我们吧!”
江小白看着他狰狞的脸,心中一叹,他知道,这位李大人想要殉情,这时他也有了一丝明悟。
他们才是真正的相爱!
而自己不过是不重要的过往。
他看着李大人,站起了身来,道:“我答应过他,要救你,就不会食言!”
他没有想着自己的安危,因为他知道,在李大人没有康复之前,没人会愿意听李大人的话把自己杀了。
“我要你陪葬!”
这时背后传来李大人的咆哮,江小白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大人的咆哮一直没有停下来,哪怕他知道他已经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
“大人,三问道长求见!”
“传!”
不过多时,三问道长便走了进来。
李大人先开了口:“大师在成都府一呆就是三个多月,不知为何事而来!”
三问道长知道,他这是在责怪自己,本是请他来成都府给自己治病,结果他没有来,反而是让江小白来医治,而他在这三个多月以来,还没有来看望他。
这是失礼!
三问道长也不惧,笑道:“贫道自小虽授有医道,但却与江神医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有他在,贫道就安心了。这数月以来,贫道在观中看到百姓为大人祈福,贫道心中就有了定数,大人此劫已过,随即斋戒三十六日,以为大人诵经祈平安!”
说的滴水不漏,除了最后一句也是毫无夸大其词,还隐隐将李大人在百姓心中地位提高了一个档次,这种马屁虽像挠痒痒一般,但正挠到痒处,让他舒服不得,甚至意犹未尽。
李大人又问道:“那今日又为何事而来?”
三问道长笑道:“三十六日斋戒已毕,自当第一时间来看望大人,这一看,果真万福之象!”
李大人听了这话有理有据,觉得并非欺骗,但因为丧妻之痛,寒暄了几句,便下了逐客令。
三问道长笑道:“那贫道便不多打搅,不过还想问下,江神医在何处,在东城一人得了疾病,贫道束手无策,还想让江神医出手相助!”
李大人本来没有怀疑什么,但听到要找江小白时,立即眉头挑了挑,冷声道:“他不便见客!”
三问道长没在意他的语气,依然笑道:“大人,此乃百姓之事,望大人谅解,相信那家人知道了,也会感激大人!若实在不行,或可让贫道与他见一面,听听他的医治方法!”
听到这句话,李大人终于舒展了眉头,道“在东院!”
三问道长呼了一口浊气,笑道:“大人歇息,贫道告退!”
夜渐渐深了,有些人家的灯已经吹灭,开始躺在床上休息,而那些富贵人家则还在亮着灯,有人看书,有人算账……
今日陈媛媛只去了宣抚司,没有去道观,而茅羽曦又没见了身影,多半是和杨正义鬼混去了,所以她便早早睡去。
如豆的油灯在桌上摇曳,她又失眠了,眼睛盯着油灯,想着心事,当然都是关于赵一痕的事。
在和李大人谈话结束后,陈媛媛问了句,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李大人说,“因为我的夫人也是被赵一痕杀了!就在前两天!”
陈媛媛这才知道,杨玉花死了,而且还是数个月不见的赵一痕杀的!
不是不让他杀人的吗?
不是让自己等他吗?
可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不出来见自己?
难道和传闻中一样,赵一痕真的有别的女人了?那李大人的安排,不就泡汤了?
“笃……笃……”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时,房门突然敲响了。
陈媛媛心中一惊,难道是茅羽曦回来了?或者又是那位叫砚秋的女人?
她一边问着“谁呀”,一边穿好衣服去开门。
“我!”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而又微小的男人的声音。
陈媛媛心中一喜,这声音太熟悉了,也太让她思念的声音,连忙打开了门,只见赵一痕一身泥土,连头发都散乱不堪,就像路边的乞丐一般。
但她不管,三个多月的思念仿佛就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她忍不住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赵一痕。
只是她刚抱上时,只觉得一身木头和胭脂的味道,而他的衣服全是湿的。
难道他真的和苗女在一起?
她又缩回了身体,再看向赵一痕,一脸憔悴,又看了看自己衣服,已经沾满了血。
陈媛媛惊得忍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