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落,暗夜来临,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在去往洛阳的山道上疾驰而去。
身后跟着十三匹马,一路烟尘滚滚。
陈媛媛醒了过来,她在马车上,而马车上正躺着四具尸体,准确说是三具,还有一个是砚秋。
微弱的火折子光中,看到三问道长正在给砚秋疗伤,旁边还蹲着一个神情恍惚的男子。
这名男子,她认识,是张幸!曾经赵一痕提起过。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
没有人说话,张幸不会理会这个女人,就算赵一痕现在活了他也不会说,他现在谁都不想说。
三问道长没有工夫搭理她,现在只能想办法稳住砚秋的伤势。
她急着站了起来,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雀子正在驾车,听到车里的动静,回过头冷冷一笑:“不要问那些白痴的问题,我只告诉你车上最惨的就是赵一痕,你也别试图逃跑,黑夜、山间是我们刺客的天下,你也别废心思让你哥哥来救你,这种情况,他也自身难保!其他的问题,我一概不知!”
说完这些,便闭上了嘴。
陈媛媛没有想过逃跑,也没有想过让哥哥来救自己,她只想知道赵一痕的下落。
她慌张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看向那个最惨的人。
面目全非,身上无一处完整地方,胸膛皮开肉绽,琵琶骨被撬开,还有两个大洞,手指被折断,腿上肉已撕裂,露出森森白骨,脚趾早已被斩断。
这还是人吗?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杜希玲!
在龙城的时候,她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是赵一痕吗?
看脸和身体已经分辨不出来是赵一痕了。
她也开始恍惚起来,问道:“这是赵一痕?”
不!他那么坚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赵一痕!
只是没有人回答她!
陈媛媛翻弄起这具尸体。
一块玉佩,是江小白的,她见过。
难道真的是赵一痕?
陈媛媛的手更加颤抖起来,泪水已经将脸打湿,视线早已看不清。
不!不可能!绝对不是!
只是当她从赵一痕袖口中找到了那块青色鸳鸯玦时,她彻底崩溃了。
“不!”陈媛媛嘶吼一声。
接着又大吼道:“张明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吵到我娘子睡觉了!”
这时张幸一巴掌将陈媛媛拍在车筐上。
陈媛媛根本不想还手,她现在和张幸一样,恍惚地看着赵一痕的尸体,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
终于安静了!
雀子松了一口气。
三问道长也松了一口气,砚秋的伤势稳住了。他也受了伤,好在自己能挺过来。
这辆护送马车的队伍,是空前的强大,故而没人敢接近,那些山匪恶狼也都只能绕道而走。
阿纳和叶不凡坐在马车顶上喝酒,三问道长也上了去。
“怎样?”
“女的伤势稳住了,赵一痕的伤,我实在没法医治,只能看江小白有没有办法了!”
叶不凡叹了一口气,阿纳也是,两人觉得今天的酒好没味道。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有联手的时候。”叶不凡看着三问道长露出一股苦涩的滋味。
三问道长拿起阿纳的酒壶灌了一口酒,道:“是啊!偿命村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不可置否,赵一痕的人脉确实有点大。”
“这次你恐怕要失望了!”
“怎么讲?”
“涂山酒家倒闭了!”
叶不凡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没有再说话。
三问道长看着远方的星际,微微叹息,一切都没了,自己最担忧的事果真发生了。
从遇到赵一痕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声势这么浩大。
阿纳在旁边听着始终不对味,看着两人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过一般。
“喂……你们偿命村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不凡摇了摇头,道:“不管以前什么来头,如今都没有来头!”
“什么以前如今的?我只问你偿命村有什么后台!”
叶不凡看着阿纳道:“中原王朝!”
阿纳闭上了嘴,心道,好吧!你们够强!
虽然阿纳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因他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事,对他来说,不足为奇。但其他人呢?若是被其他江湖中人听了去,恐怕早就惊得合不拢嘴了。
谁能想到那臭名昭著、闻风丧胆的刺客团是整个王朝培养出来的呢?
难怪他们连朝中大臣都敢杀!
难怪他们可以跨国杀人!
难怪他们的身份可以随时改变!
三问道长一边喝酒一边思考着今后的打算。
“师兄,以后有何打算?”叶不凡问道。
三问道长摇了摇头,叹道:“我终究是涂山酒家的人?”
叶不凡没有再问下去,他们两都遇到了同一种境地,他们背景都失势了。
身后那十三匹马中,白允和杨婉儿正在其中。
他们二人同乘一匹马,马喘着粗气显然有些不乐意。
杨婉儿靠在白允的怀中,目光呆滞,没有说任何话。
白允只能轻轻放缓呼吸,不去打扰自己的娘子。
“杨家完了!”杨婉儿道。
“嗯!”白允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又接着道:“对不起。”
杨婉儿摇了摇头,再次抽噎起来。
这次的代价太惨痛,甚至用尽了所有的资源,最后只落得个惨胜。
杨家完了,白家也是迟早的事。
往后该如何是好?
杨婉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白允也很茫然。
黑夜中几个火把照亮了路,遥远的星辰也将天空照出一丝青色。
只是太小了,只能看到近处的光芒。
……
半个月后,终于抵达洛阳。
这是白允安排的,是他通过万书阁查到了江小白的下落。
一处破败的楼中,已被官府的封条封得死死的。
江小白正坐在大厅的中央,低着头没有说话。
春娘子的百花楼数百女子占满了楼道。
“有人来了!”一位百花楼的弟子警戒道。
江小白站了起来,走到门前,透过千疮百孔的门向外开去。
有三问道长!
那就是他们来了!
……
三问道长知道百花楼的存在,偿命村的人也听说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大堂中,看着破败不堪的楼,却是令他们诧异。
“百花楼总堂在这里?”
春娘子摇了摇头,道:“一个月前,官府封了我所有的青楼。”
原来如此。
三问道长没有继续追问下来,连忙将赵一痕抱到江小白面前道:“他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救?”
江小白和春娘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几乎死得都不能死的人,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是谁?”
“赵一痕!”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江小白不再等待,立即让江拗儿拿药箱到房中,春娘子已经潸然泪下,想跟上去,却被江拗儿拦在了房外。
“到底怎么回事?”
春娘子转身向三问道长问道。
三问道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也只知道一点。”
春娘子更加慌乱,他们带人过来,怎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转眼扫过人群,看到了一个低着头不说话的人——陈媛媛!
她一把抓住陈媛媛的衣襟,嘶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媛媛双目无神,摇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不住地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你不知道!”
“啪”一巴掌拍在陈媛媛的脸上,春娘子怒喝道:“你个贱人!肯定跟你有关系,否则你怎么会没事!”
陈媛媛捂着火辣辣的脸,依然不作声,她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想赵一痕快点好。
春娘子更是怒不可遏,指着这些人的鼻子,大骂道:“你们这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们只知道赵一痕深陷宣抚司,其他的一无所知。
“是她!陈媛媛!与宣抚使李大人合谋关押赵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