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意识，跨越了数十亿年的漫长岁月，里面涉及到的事迹和信息，都是惊世级的，若非那只巨大到无边的圣人之手轻轻一颤，将这道意识中的诸多迷辛，全都磨灭了个干净，以贺小石的真灵程度，根本就无法承受。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关于这片大世界的有些因果，贺小石没有看的太清楚。

即便如此，这道意识中所蕴含的信息，也实在是太过于繁杂而震撼人心了。

普通生灵，即便是凡界乃至仙神般的存在，花上一生一世的时间，都未必能接触到这些惊天达秘！

依然闭着双目的贺小石，全身上下都在痉挛着，七窍之中都有淡金色的鲜血流出，置身在星空下的身躯，不断有肉眼无法看见的裂缝出现。

贺小石的每个毛孔中，都挤出了汉浆，这是被震惊的，更是被吓的。

这在贺小石身前的孙悟空，看着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贺小石，就像是看着曾经弱小的自己，他那浩瀚如星空的真灵中，极为难的浮现出了一丝追忆的情怀。

那是对曾经桀骜不驯的自己的追忆，是对自己幼稚而美好的青春岁月的追忆，是对生命初始阶段是洁白如雪的灵魂的追忆……

圣人古今无波，宛如亘古不变的沧海，这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实的情况，这与他们庞大到与整片大世界一般的法相有关，与他们经历了世间最大的大喜大悲有关，与他们看透了大世界的一切直视本源有关，更与他们度过了无尽的岁月有关。

孙悟空并未真正成圣，但是距离成圣也不远了，他的心境能如此大的波动，真的是太难的了，宛如神话一般。

若是离开这方奇异的与世隔绝的星空，孙悟空心绪的波动，必将影响到整片大世界的生灵。

当然，这一丝波动只是刹那即逝，孙悟空便收敛了自己的心神，接着再次对贺小石的眉心，一指点出。

比亿万缕阳光还要璀璨的光芒，浓缩成了小拇指大小，钻入了贺小石眉心。

贺小石的体表，纯金色的气流，如浪花一般荡漾了几下，接着浑身上下便被混沌气淹没了，一时之间，他的一切，都陷入了莫名的气机中，再也不可测了。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又似乎过了小半个纪元那般的悠久，待混沌气消散后，贺小石通体闪着金光的现出身形。

贺小石明明一动未动，但却像是刚刚从遥远的星际而来，通体都带着缥缈之极的味道，和披星戴月般的疲惫感，而他的身体，彻底的稳固了下来，显得无比的空灵，再无丝毫的伤痕。

孙悟空笑了笑。

无数道星光，如瀑般流淌而下，整片星空，都变得明亮了一些。

贺小石淡金色的睫毛，颤了颤，接着他睁开了双目！

睁开眼睛的贺小石，并未马上说话，而是眼神空洞的直直望向前方的虚空，心绪久久都不能平复。

孙悟空脸庞淡然的看着贺小石，并未出言，而是任由贺小石在内心梳理着先前从那道意识中所得到的信息。

贺小石内心巨震，他此时的在心中一直坚持着的某些信念，突然就这般崩塌了，他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贺小石曾经从牛铁柱口中，得到过关于“魔”讯息。

在牛铁柱的口中，甚至是在所有生灵的心目中，魔族，乃是自私自利，为了己利而不管一切的邪恶的种族。

魔族只知索取，从无回报，甚至公然与维护天地规则的天门作对，不知灭杀了多少天门修士。

“魔都该死!”

这是贺小石在听到魔族的相关讯息后，斩钉截铁说出的话。

然而此时看来，这句话显得有些可笑了。

这片大世界，在至高无上的圣人制定的规则下，构造了一个既得利益者欲强，被剥削者一无所知，心甘情愿被剥夺的死循环的剥削规则。

在整个大世界的尺度来讲，魔族，只是其中力量羸弱的反抗者而已。

再退一万步来说，每一位魔族死亡之后，他曾经掠夺的天地灵气，修炼资源，岂不是依然全都回归到了天地之中。

这与其他修士进阶时，被剥夺的灵气精粹归于天地，并无本质不同。

当时贺小石并未想到这些，此时却是不得不想了。

若说真正自私的，怕也是那几位至高无上的圣人，和站在这片大世界金字塔上方的仙帝等存在。

“众生皆苦!”

贺小石突然想到佛门所说的一句话，如此来看，此话真是有理。

终生的苦，不在于为了生存而累死累活，不在于为了一丁点儿修炼资源而打生打死，甚至不在于无法摆脱死亡的大恐惧，而是在于一无所知，而是在于生活在笼罩着弥天大谎的天地之间，不得自由！

一无所知有时候是一种幸福，但一直是一种悲哀。

而没有自由的活着，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诚哉斯言!

六道轮回，万物皆轮回，轮回之中，榨取的却是众生的生命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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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小石终于从自己这种震撼和思索中清醒了过来，他双目中先是起了大雾，接着大雾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的坚定，和淡淡的疑惑。

“时间有限，你可以问三个问题，俺老孙会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酌情回答你这小家伙，”孙悟空双目中闪着洞彻一切的微光。

贺小石沉默了片刻，似在思考该问些什么问题，片刻后，贺小石缓缓抬头，声音中满是复杂意味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为什么是我?”

“这算是一个问题?”孙悟空反问了一句，悠悠说道：“万事皆有因果，你的到来，自然是因为这方大世界需要你”。

这话说的高深莫测，贺小石心中微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微抬，却是对上了孙悟空的目光。

孙悟空的目光，或许是与此时的状态有关，并无丝毫的威压，目光中甚至透着丝丝的和蔼，然而贺小石被这道目光一触，却仿佛看到了那只大到无边的圣人手掌，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到了口中的话语，也生生咽了回去。

接着，贺小石莫名问道：“现在的我，还是我自己吗?”

孙悟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你当然就是你，不论躯壳如何，只要灵魂未变，初心不改，你就永远是你。”

孙悟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这小家伙，俺老孙对你并无任何恶意，虽然你的出现让俺有些意外，放心吧。”

贺小石知道，对面这位看起来无比和蔼的、与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存在，真正的实力，当真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而他在这位存在面前，就连蝼蚁都尚且不如。

对方若是耍什么心思，贺小石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甚至可以说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出现，然而听到对方的这句话后，贺小石依然还是选择了相信。

所以他的心神，放松了一些。

至于这份信任是从何来？

或许是来源于曾经那个世界上，对于对方嫉恶如仇、在所有人心目中是真正的超级英雄影响，或许是来自那份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

“最后一个问题，还请您告诉我，”贺小石认真的行了一个大礼，接着脸上满是希望之色的问道：“我真的还能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吗？”

孙悟空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同样神色肃穆的说道：“当然可以，两片大世界，在某些因果上是相通的，否则你曾经的那个世界上，为何会有那么多关于这片所谓的神魔世界的传说？只是，那种因果实在是太过于飘渺了，不强大到某种地步，根本就无法探寻。”

贺小石听到此语之后，身体一震，脸上再也无法压抑的露出了激动之色。

来到这个世界的近三年世界，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想着再次回到了那个繁华而美好的盛世，再次回到母亲和弟弟的身边，挽回那些曾经蹉跎的时光，拾回那些遗憾与后悔。

然而每次醒来之后，他依然不得不面对血淋淋的现实，面对这残酷的修炼世界。

贺小石的这种苦，根本就无法诉说，他一直在努力强大着自己，然而内心深处依然担忧着，再也无法回到曾经来时的地方。

若是如此，他将会觉得失去了希望！

此时，得到了这位神话般存在肯定的答复后，他内心深处，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不过……”。

“不过什么？”贺小石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小心翼翼而又胆战心惊的问道。

他实在恐惧希望之灯亮起，却又再次熄灭的场面。

孙悟空并未在乎贺小石的无礼，而是直接说道：“不过这片世界前有圣人动念，说实话此事与俺老孙有着一些关系，不过按照天界天地灵气的程度，也的确该到了神魔大劫的时候了。”

“若是俺所料不错的话，再有十年左右，这片大世界将再次陷入动荡之中，上到仙神下到凡界，将会出现无数生灵的死亡，而那将是流血的盛宴，以你身上先天所带的因果，即便是圣人未曾注意到你，但是那种源自圣人不能的嫌恶感，也足以让你形神俱灭了。”

孙悟空看着贺小石，继续说道：“你在这片大世界的形神俱灭，意味着真正的死亡。”

贺小石心中一片冰凉，他又如何与整片天地浩劫作对？

突然，贺小石看向孙悟空，脸上恢复了平静。

“不错”，孙悟空赞道。

“能在俺老孙渡过去的那道意念中脱离出来，又如此的镇定，的确不错。俺之所以牵动如此大的因果来寻你，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也足以帮你躲过天地大劫，甚至有可能让你回到来时的地方”。

“俺老孙说过，你来这里，自然是这里需要你，你做好准备了吗？”孙悟空的双目，第一次变得犀利起来。

贺小石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坚定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