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雀儿说的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此刻被她这般红果果的搬到台面上说,孙二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雀儿见此,更加讽刺的看着他:“瞧瞧,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你就这般脸色。如若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的话,那就恕不奉陪了。”
眼见着雀儿从自己眼前款款而过,孙二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双拳紧握,拳上青筋毕露:这个贱人!
就算不去看,雀儿也大抵能够猜出孙二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她并不在意就是了。
孙二算什么?不过是她寂寞之时的消遣罢了。如今她能有机会攀上高枝,又岂会理会他这样的人?
......
话说阮叶蓁这边,她也没有去往前院。
四下闲逛之时,她来到了潇雨阁的浣衣处。
在青楼,但凡是有些姿色的年轻姑娘,不是登台献艺,就是陪着客人春风一度。潇雨阁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在浣衣处做活的女子,不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就是容颜丑陋的姑娘。
阮叶蓁能得长辈们的喜爱,不仅因为她自小就长得玉雪可人,还因为她在长辈面前向来嘴甜。
而此刻在这些婆子面前,她也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打入她们的内部。
这不,才不过一刻钟的时辰,这些婆子看阮叶蓁的眼神就分外的和善,就跟看自家的亲孙子似的。
阮叶蓁见火候差不多了,装做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昨日我听说湖柳胡同那里死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的丈夫在潇雨阁后厨做学徒,这事是真的吗?”
坐在她右边的一个矮胖婆子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是孙二吧?说起来那应氏也是个可怜的,她死了她的丈夫也不见怎么伤心,还和雀儿那丫头厮混在一块儿。”
雀儿?
阮叶蓁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容,面上却故作不解。
她左边一个长得颇为彪悍的婆子道:“雀儿是我们潇雨阁的姑娘,自那孙二来了阁里没多久,二人就勾搭上了。这在我们这儿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阮叶蓁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试探般问了一句:“那如今孙二的发妻死了,这雀儿姑娘是不是就会离开潇雨阁,跟了孙二?”
四周的婆子们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对视一眼后,纷纷嗤笑了起来。
阮叶蓁面露不解。
还是一身形清瘦的婆子为她解了惑:“小夜啊,你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些。那孙二没钱没势的,雀儿姑娘怎么会愿意跟着他吃苦受累?”
阮叶蓁还是没明白。
那清瘦婆子索性讲的更加直白一些:“雀儿姑娘不过是看中了孙二那不错的皮囊而已,寂寞之时与他来个露水情缘,哪里是真心看上他?”
阮叶蓁顿时一副被惊到了的模样,逗笑了在场的婆子们。
阮叶蓁又问:“那孙二对雀儿姑娘,是真心的吗?”
矮胖婆子止了笑,道:“他和雀儿姑娘也是半斤八两,不过是享受与雀儿姑娘的鱼水之欢罢了。不然他们两个都好上半年多了,也没见孙二想着给雀儿姑娘赎身。”
阮叶蓁顿时恍然大悟。表示自己见识浅薄的同时,又把在场的婆子们一顿夸。直夸得她们眉开眼笑。
一番旁敲侧击之后,阮叶蓁从这些婆子们的口中得知,孙二平日里惯爱耍奸打滑。因此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但这些皆是小打小闹,远远不到要杀人妻子的程度。
阮叶蓁又故作好奇一问:“那孙二的妻子怎么会被一个外乡人杀了,是不是她对那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彪悍婆子不以为意的一挥手,道:“嗨,谁知道呢。左右这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大家伙儿没有生命危险就成。管那么多做什么?”
阮叶蓁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道:“我就是好奇心比较重。”
清瘦婆子意味深长的看了阮叶蓁一眼,道:“小夜啊,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你往后遇到事情还是不要这么追根究底的好。免得有朝一日平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阮叶蓁心中一凛,知晓自己此刻应当适可而止,不然在场众人就会怀疑她的目的,遂不再追问什么,随意的与她们闲话家常了起来。
离开浣衣处后,阮叶蓁瞬间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这群婆子精明的很。能说的话,她们不会隐瞒。但不能说的,她们半个字也不会透露。
她总觉得,这潇雨阁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阮叶蓁有些神不思属的在路上走着,在拐角处与一形色匆匆的男子撞了个正着。
她不过是肩膀处有些许疼痛,来人却是直接被撞到在地,嘴里发出一道闷哼声。
阮叶蓁有些过意不去的弯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子:“这位小哥可还好?可能站起?”
此人身穿一身褐色短打,身形高大,应当是潇雨阁内打杂的。
男子见她靠近自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随即快速站起,丢下一句:“无事。”后,就匆匆离去。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阮叶蓁心有疑惑。
就算她是习武之人,但这人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她撞倒在地?再者他一副形色匆匆的模样,绝对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阮叶蓁本想悄悄跟上去看个究竟,但在不经意瞥见地上的一样事物后,瞬间顿住了脚步。
蹲下身去,阮叶蓁捡起地上的东西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发现此物乃是一个小小的木质刀鞘。观其形态,应当是匕首的刀鞘。
刀鞘上并无什么复杂精致的花纹,只是两面相对应的上角处,刻了一只小小的鱼的形状。
如若不仔细去瞧的话,这两处标识极容易被忽略掉。
阮叶蓁瞥了一眼方才那男子离去的方向,心道:这是从他身上掉出的?还是本来就在此处?
直觉这柄刀鞘不简单,阮叶蓁直接收进了自己的怀中。刚要起身之际,她在不远处的墙上发现了几分一眼,顿时双眸一凛。
阮叶蓁并未起身,直接挪到了近前。
借着不远处那不甚明亮的灯笼的光亮,她发现距离地面一尺高的墙角处,有一个不甚规则的暗红色的小圆形印记。
因着墙面本就是深红色的,二者颜色相近,再加上这印记不过食指大小,位置偏低,寻常很难让人发觉。
天色过暗,饶是阮叶蓁凑的够近,也实在是难以看的十分清楚。
看来只能白日再来一趟了。
这般想着,阮叶蓁起身正打算离去。
但她陡然想起自己是不识路的,左右张望了片刻,记住四周一些明显的标志物后,这才离开了此地。
她不指望凭借她自己的能力能够寻到后厨所在。因此在碰到在潇雨阁后院干活的一名伙计后,她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带她去了后厨。
当阮叶蓁到达后厨门外时,谢瑾澜在黄师傅的指导下第一次做出的枣泥酥正好出锅。
在门外,看到在灶台边上与谢瑾澜靠的十分近的雀儿,阮叶蓁心里不可遏止的升起了一股不适之感。
她清楚自己这种感觉的由来,张了张嘴,‘谢瑾澜’这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之时,脑中灵光一闪,出口的话语顿时一变:“衍之!”
谢瑾澜循声望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甄夜你来啦!”
阮叶蓁微一颔首,随即道:“你好了吗?”
谢瑾澜笑着点了点头:“你来的也巧,枣泥酥恰好出锅。”
说着,他又看向身侧的黄师傅:“黄师傅,劳烦你把这些枣泥酥装好,我要带走。”
黄师傅自是应下,让人从不远处取来一个食盒后,就开始仔细装盒。
黄师傅的动作很是熟练,不过须臾,就把食盒交到了谢瑾澜的手上。
谢瑾澜接过,给了黄师傅十两银子表示感谢。
像他们这些在青楼里做活的厨子,平日里除了该有的工钱之外,根本收不到客人的打赏。
此刻看到黄师傅不过是教人做了一份枣泥酥,就能得到十两银子,众人不可谓不眼红。
待谢瑾澜阮叶蓁雀儿三人离去后,众人纷纷围在了黄师傅的身旁。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嚷嚷着让他请客。
黄师傅心里清楚,如若他不请这一顿,众人心中必定会留下疙瘩。他不想成为被众人排挤的对象,遂十分大方的应下了。
直至把谢瑾澜阮叶蓁二人带到冯妈妈处,谢瑾澜依旧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有丝毫兴趣,雀儿只能跺了跺脚,十分不甘心的离去。
看了一眼雀儿离去的背影,冯妈妈笑着打趣了谢瑾澜一句:“公子的魅力可真不小,瞧瞧我们雀儿,这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对公子芳心暗许,舍不得离开了。”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承蒙雀儿姑娘错爱,我着实承受不起。”
见谢瑾澜没这方面的意思,冯妈妈也不强求,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视线一转,就瞥到了谢瑾澜手中提着的食盒,不由好奇一问:“这是?”
谢瑾澜微微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笑道:“这是我在黄师傅的指导下,亲手做的枣泥酥。冯妈妈不介意我带走吧?”
冯妈妈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一盒枣泥酥罢了,妈妈我哪有这么小气?”
送走谢瑾澜与阮叶蓁之后,冯妈妈把鹃儿五人叫到了跟前,询问了他们二人在那一个时辰之内的动向。
得知谢瑾澜来潇雨阁的目的是为了讨夫人欢心,最终决定亲手做一份枣泥酥后,冯妈妈的表情瞬间变的有些难以言喻了。
但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视线落在一侧的雀儿身上,沉声道:“谢公子一直呆在后厨,那位甄夜公子呢?”
雀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啪!”
冯妈妈顿时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了雀儿的脸上。
其余四人的心也跟着一颤,但她们却不敢为雀儿说情。
冯妈妈平日里看着很好说话的模样,却是面甜心苦之辈。
阁里的姑娘一旦哪里惹了她不快,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雀儿捂着脸颊,却不敢有什么怨言,微垂着眼帘,低声下气道:“妈妈,雀儿知错了,你就饶了雀儿这一回吧。”
冯妈妈冷哼一声,道:“雀儿,你什么心思我很清楚。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让贵人赎你出去,我也不会强留你。届时自会把卖身契归还于你。”
雀儿闻言,心中一喜。
好似知道雀儿心中所想,冯妈妈脸色顿时一沉: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只要你在潇雨阁一日,就必须要遵守阁里的规矩!要是再有下一次,你为了一己之私看不住人,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雀儿整个人不可遏止的抖了抖,低低的应了:“雀儿知道!雀儿必定不会再犯!”
冯妈妈面色缓了缓,随即视线从鹃儿四人身上一扫而过,警告道:“你们也给我牢牢记住了!”
鹃儿四人心中一凛,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
出了潇雨阁后,阮叶蓁就把自己在潇雨阁的发现尽数告知了谢瑾澜。
谢瑾澜闻言,沉思片刻后,道:“看来,这潇雨阁的确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阮叶蓁问道:“依你之见,杀害应氏的凶手会是潇雨阁中之人吗?”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
“尚未可知。我们现在还不曾知晓应氏真正致死的原因就是是不是胸口的那一刀,也不知晓凶手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所有的一切,此时此刻尚不能妄下定论。”
阮叶蓁了然的点了点头。
二人刚回到府衙,墨砚与如诗几人得到消息,很快就迎了上来。
去了一趟潇雨阁,二人身上皆是带了一股浓重的脂粉味。
他们皆是嫌弃这股味道,因此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沐浴更衣,去掉身上这股味道。
去后院的路上,如诗几人一门心思皆在阮叶蓁身上,是以并未注意到谢瑾澜手上多了什么东西。
只有墨砚看到了,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您这是打哪儿带来的吃食?总不会是在潇雨阁打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