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就会好了。”怪老大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怪老二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也紧跟着走了。

怪老三终究妇人心性，看到苏洛失魂的样子，悄悄的把竹生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刚才其实只是我们施的障眼法，根本没有什么野鬼附在槐树上，只是希望苏洛能迈过“杀人”这个坎，否则以后少不得腥风血雨，到时候会更令他崩溃的。”

怪老大的房内，

尽管已经入春，但倒春寒的劲头还未过去，三人围坐在火炉旁，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大哥，这样刺激苏洛真的好吗？看他的样子，像是吓的不轻。”怪老三皱着眉，被这沉闷的气氛弄的有些烦躁。

怪老大将烤火的手收回，揣进了宽大的衣袖中，眼睛顺着窗户看向远方，长叹一声，答非所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的苏洛就像一张白纸，涂黑便是墨，涂白便是雪。

如水万物可浸，如纸万墨可点，这也是他能这么快就摸着邪术门道的原因。

反倒是因着他的性子太过绵软，戾气不足，杀心不够，以致于他的体质离邪体始终差着那么一点，

否则那会儿我们看到的鬼刀刀光绝不会是三道，至少也应该是五道才是。

修行路漫漫，这第一步就被吓到了，那还如何谈以后？”

“修行路上，也不见得非要刀光剑影，争个你死我活的啊？只要苏洛他能修成大道，这跟杀不杀人似乎没有多大关系吧？”怪老三郁闷的说道，声音里也没有了往日的忸怩作态。

怪老二突然接口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我们对苏洛狠不下心来，只会害了他，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他好，不是吗？”

“老二说的对。试想我们现在落得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一步一步的退让，对人对事太过仁慈所致？”怪老大说这句话的时候，往事的猝疼，让他比别人略显肥大的嘴唇有着轻微的颤抖。

听完怪老大的话后，老三便不做声了，默默的认可了怪老大的说法。

怪老大的话也正戳中了三人的软肋，那是一段三人都不愿意提及的悔恨往事。

而三人共同的经历，又都和鬼王有关，或者说与鬼王身后主使的那个人有关。

说简单点就是，当年他们最亲近的人，被鬼王用来祭了天，而这泼天大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的仁慈。

一阵沉默后，怪老三开口说道：“既然我们已经选了苏洛替我们报仇，那他迟早总是要杀人的，大哥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怪老大叹道：“原本我也如你这般想，认为苏洛只不过是我们用来报仇的物件，

可这些日子以来，我终于是狠不下心来将他培养成杀人工具。

后来再一细想，他替我们报了仇以后呢？报仇以后，他势必还要继续踏上修行之路，那时候，我们是不是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怪老三终于明白了怪老大语无伦次的言语，“所以你现在不单单要为了苏洛能替我们报仇设局，更是要为他以后的修行做打算。”

“不错，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当年大鱼王朝鼎盛之时的国泰民安，现在天下局势，正道不举，魔道横行，如果苏洛依旧心存仁慈之心，难免早晚会成为魔爪下的蝼蚁。”

“歹心不可有，但杀心不可无，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苏洛将来不再修真，而是做了一个普通百姓，那如他现在这般的心性，也定然会是底层的末地之人。”

怪老三手扶额头，仿佛看到了经由此事从此一蹶不振，沦为末地之人的苏洛，惋惜道：“那我们还能为苏洛做些什么呢？毕竟和那小子有缘，况且那小子天资不赖，真要到了末地之时，你我三兄弟也没法给云翼交代啊。”

怪老大道：“我们能做的不多。

你要知道没有势均力敌的搏杀经验，没有进退维谷的生死考验，单单只靠天资是注定走不长远的。

修行路上，千难万险，沟壑纵横，哪是你我几人所能预料到的。所以说接下来的一切也只能看苏洛自己了。”

苏洛的屋子里，这个隔世穿越的少年再一次坐在床上失了神，一如刚出现在凌云宗的时候。

“小洛，你喝口水。”

“小洛，你说句话啊？”

“小洛，三师叔说了，你刚才没有杀人，那只是他们用的障眼法。”

竹生端着一碗热水，不敢放下，不敢错开眼光，怕一个不小心，眼前这个失心疯样的少年便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事实上，少年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甚至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几乎不眨动一下。

“小洛，就算是你杀生了，那也没什么啊？你想想，当你走路时无意中踩死只蚂蚁，难道你也会难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还有，假设别人要杀你，你也只有先起杀心，杀了那个人，对吗？

那只是一棵普通的树而已，你何必……”

竹生绞尽脑汁的将自己的见解一股脑的说于少年听，但少年却还是置若罔闻。

许是说话太多，口舌有些发干，竹生眼睛死盯着苏洛不放松，手却不自觉的将那碗早就凉透的水送到了嘴边。

“你这人哪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太聒噪了。”

一个声音猛然间响起，竹生连忙回头四顾，并无人影，一碗水也撒溅了一身。这才想起，这声音是苏洛用腹语说出来的。

“小洛，你没事了？”心中大喜的竹生转过身子，便看到了少年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还有少年嘴角那一抹弯成月牙儿的坏笑。

“你，你没事了不早说？害我像个长舌妇一样，一直唠叨个没完。”竹生有些羞愤的给了少年一拳，脸上荡漾起了一层春风，春风吹开了脸上的涟漪，显出三道笑纹来。

“我就算早说了，也还是改变不了你是长舌妇的事实啊。”

这次竹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疑惑的看向少年，“你真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