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璠愕然,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清宿真人突然激动起来,他从椅子上起身,在纪小璠面前背着手走来走去,好像颇为焦躁。
“师父?”纪小璠小心翼翼地出声,不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哪里错了。她心中也在快速盘算,她想编出一套上乘功法是不假,但因顾忌着身份不可暴露,呈报给师父的已经是只保留了四五成精髓的残次框架了,难道还是太显眼了?按说不至于呀。
她凝眉沉思,眼睛却放在清宿真人身上,等着他说出原因来。
清宿真人绕了几个来回后激动道:“小璠,你的这个想法真的令为师惊艳,然而实际上它却并无付诸实修的可能!本门的《焕神诀》乃是刻意针对魂兽元神所编著,于修士本身而言相当于没用,我们魂修被称为外道,就是因为修炼时尤其是前期修炼时完全靠魂修提升修为,你所构想的衍生功法要借助星辰之力,对普通道修而言只是稍有困难,而放我们魂修身上,就是外道之外了,可想而知有多难!”
纪小璠正要说话,他又道:“你能想出这等绝妙的修炼之法,由此可见你的资质和悟性绝佳,为师修炼近五百年所见者也只有你一人!然而眼前空有通天之途却不得其门而入,这种感觉太痛苦,太痛苦了!”言语间,清宿真人的神色仍是激愤难抑。
纪小璠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焦躁激动了,大概便是理想和现实之间永久的悖论,明明看到了希望,就是走不到跟前,摸不到真实,确实挺痛苦的。
清宿真人站起又坐下,反反复复,絮絮叨叨,无处安放他的情绪。
他说不可行,但纪小璠自己构想的功法怎会无用,她分明知道可以用这个方法的,或许因师父境界不足,想不到解决办法罢了。看来还得她进行一步步引导,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创造个奇迹给大家看,不然师父和掌门师伯他们定会要她放弃这套重新想。
“师父的意思我没有听太懂,我是研读焕神诀时灵光乍现才想到的这套功法框架,觉得好像还不错,没想到竟然不能成事……师父可否跟弟子讲解一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弟子实在不愿就此放弃……”她佯装不解,实则欲从师父的解释中找到突破口。
清宿真人重新坐回去,又叹气又摇头的,道:“魂修之所以艰难,便是因为修的是外道,纵然与魂兽融了魂,在许多感悟上始终像隔了一层纱,不如内修己身来得清晰贴切。我们借助魂兽的神魂之力来强大自身,这个过程尚能与魂兽沟通磨合,让魂兽按照我们设定好的路线走,此法已经算是极限了。而按照你的设想,青龙修炼时则需借助星辰之力,这一点便是人类修士亦不容易,试问一个本无实体的魂魄如何做到?第一步,路就行不通了。”
纪小璠恍然,原来师父是在担忧这个,便道:“青龙可以夺舍的吧?”
清宿真人一震,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纪小璠,似是没料到她能说出这种话来。
纪小璠看他眼神便知道误会大了,忙解释道:“不是无故害人性命,我们可以找个将死之人或者罪大恶极的死囚,青龙有了身躯便可利用七宿之力,这样不行吗?”
清宿真人松了口气,摇头道:“不行。看来你还没真正理解何为魂修,为师今日就详细与你说一些细节和关键处。你既然已经跟青龙融魂,你们二人的元神便已经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在离魂期以前,除了待在铸魂球里,魂兽与魂主二者元神不可分离。尤其是夺舍之类更是大忌,魂兽的元神一旦沾染了**浊气,便再难恢复与魂主的那种严丝合缝的神魂联系,魂修从此便修不成了!”
这么麻烦,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纪小璠皱眉。她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方案,因为重新构建一套功法难度不小,且很难超越这一套的效果,可是师父说的这个问题是道坎儿,要好好想想办法跨过去才是。
“师父,除了这第一步,您看弟子这套功法构想还有别的难题吗?”纪小璠问。
清宿真人看了她一眼,惋惜道:“第一步便是难以逾越的障碍,后面的多想无益。”
纪小璠沉默了一会儿,坚定道:“师父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回去跟青龙商议一番,说不定还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清宿真人已然是不抱希望了,又不愿太过打击她,便道:“也好,这个过程说不定还能拓展别的思路,你不必非钻这个牛角尖。”
他把先前手里拿的那张纸递给纪小璠,道:“青龙是从上界下来的,见闻广博,或许能另辟蹊径,你好好跟他谈谈。”
纪小璠心中想着衍生功法的事,也没多注意,接过那张纸应下之后便告退了。等她走后,清宿真人在洞府大殿内又徘徊了几遍,反复思量着纪小璠提出的修炼思路,越想越觉得此法虽然现在看来粗糙,但一旦精细完善必是绝品,亦不愿就此放弃。
想了一会儿,他始终没有解决的头绪,只好出门去求助掌门师兄了。
纪小璠一路思量着回到听风水榭,抬头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似乎等候多时了。那人负手而立,白衣飘扬,气质闲淡,正是隔渊相望的邻居周晗之。
他怎么来了?纪小璠心中讶异,平静地走过去。
周晗之似有所觉,转身先开口微笑道:“在下新研究了两道新菜式,找不到人品鉴,恰与小璠师妹住得近,只好来打扰你了。”他身形微动,便露出了先前被衣衫遮住的一个饭盒。
在超凡脱俗的修仙之地出现这种满是俗世烟火气的场景,看起来相当诡异,纪小璠眼皮跳了一跳,客气笑道:“多谢周师兄抬爱,久等了吧,请师兄进屋坐。”来都来了,总不好把人晾在外面。而且她想着周晗之也忒执着,午时已经问过一遍就被她婉拒了,这会儿直接过来堵门了都。
周晗之点点头,很有君子风范地请纪小璠先行,他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进屋之后,两人在桌边坐下,彼此都不说话,有种淡淡的尴尬在屋子里流转。不过两人都是特别能装的主,谁面上也不显异色。纪小璠看着周晗之修长白嫩的手从饭盒中往外取菜,恍惚了一下才道:“还不曾问过周师兄,你的魂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