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尚身为少寨主,在寨子里威望颇高,他说的话很快就能执行下去,安排个僻静的所在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既然韩尚的爹义天寨寨主韩天龙回来了,纪小璠和姬非身为客人,理应先去拜会的。有韩尚相引,此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陈君竹自幼就在义天寨和狐狸岭长大,极少出远门,更没有远道而来的朋友。因此,韩天龙一见纪小璠和姬非,惊奇之余更多的是高兴,拉着二人的手,亲切地问长问短,俨然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陈君竹知道菱华师姐和菲儿师妹虽然用的是男人的皮囊,但终归是女儿身心,这样的举动太过失礼,便忙挤上去将他爹隔开。
“父亲,铁道友和姬道友赶了数日的路,早已疲累,不如先让他们好好休息几天。您这几日在外也辛苦了,孩儿明日再来问安。”陈君竹不由分说,拉着纪小璠和姬非就退了出来。
回到客居院子里,陈君竹挥退左右下人,并训诫道两位客人不喜打扰,若无传唤千万不可擅自入内,仆从们都诺诺应下。
清静之后,纪小璠笑道:“今日与你父亲会面,便可知师弟你这二十年过得不错。如果菲儿也处于这样父慈子孝的家庭中,去或留,怕是就难以抉择了。”
陈君竹笑道:“处境不同,心境亦不同罢了。若我不得已投了女身,知道自己早晚有一日要重寻躯体夺舍,那我就会跟菲儿一样,自幼就特意控制感情了。菲儿,你与姬家那边,确定再无牵连了吗?”
姬非点头。
那日话别时,他确实被老祖和姐姐的殷殷关怀所打动,心中涌起了愧疚和不舍之情。但过去了就过去了,此时此刻再提起,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姬非没怎么样。倒是陈君竹,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姬家对你也相当重视,还有你那个令月姐姐。也是个好人,可惜以后你们相见不能再相识了。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咱们只有往前看,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他转向纪小璠。一本正经道:“师姐,你现在在外行走都用铁小仙的身份么,擎蛇老怪会不会再发疯对你不利?”
由于纪小璠一直不曾告诉他们俩,擎蛇老怪就是清宿真人,所以陈君竹和程菲儿总担心擎蛇老怪这个德行不正的邪道之人伤害到她。他们还不理解,为什么微芒山要让师姐长期伪装,太没人性了。
纪小璠欲言又止,最终道:“擎蛇老怪不会伤害我的,没有必要之事,他都懒得管我。”
陈君竹本想劝纪小璠不要再听微芒山的话。可转念想到师姐以后修炼还离不开微芒山,只好闷闷地把那几句话又放回肚子里。
纪小璠看看他们,低声道:“身份之事不是当下最紧要的,等菲儿夺舍成功以后,咱们最要防备的其实还是万仙道。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有人暗中组建了一个门派,明目张胆地聚集在一起,目标就是我。”
姬非惊讶道:“组建门派只为对付师姐你?莫非是万仙道的人?师姐,此事非同小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纪小璠把蔺伊之事讲明,陈君竹霍然起身,坚定道:“等那位蔺道友再传来消息,咱们就先下手吧!否则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对师姐出手。我不愿意再这样躲躲藏藏了!”
姬非摇头:“师兄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万一他们门派有百八十人呢?你总不能领着义天寨的人冲过去跟他们火拼吧?咱们这边就三个人,实力上跟不上,将其分开各个击破才是最佳方法。”
对方如果真的建了个门派,那门下招收的弟子也绝不可能都是万仙道的人,但万仙道行事风格一贯卑劣阴狠。有的是方法驱使人为他们卖命,而纪小璠三人都不愿伤及无辜无知者。
正道与邪道的区别,便是在道义与人性上的分歧,他们不会去做自己所唾弃的那些事情。
陈君竹焦躁地踱来踱去,喃喃道:“难道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每次都是让师姐出力,让师姐犯险,我真是太没用了!”
纪小璠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弟说哪里话,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计划,你这样岂不是徒增烦恼吗?放心,只待蔺道友的消息传回来,我便能确定,到时候咱们一起行动,未必就输了万仙道一头。”
其实她对于这件事只有几个大致的猜测,毕竟很多事情还没有核实,但眼下师弟师妹都稳不住脚,纪小璠只好先安抚他们。
她非常能理解君竹师弟和菲儿心里的感受,但凡是对上万仙道,他们三个总是处于劣势的。一则本来就是处境的明暗之分,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万仙道究竟有多少人下了界;二则是手段上的限制。万仙道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无耻疯狂,他们却不能。
这样对比,心里难免会有一种无力感,但纪小璠觉得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如果这个程度的压力就被压垮了,还谈何将来报仇?她必须抽时间开解开解君竹师弟了。
陈君竹和程菲儿对纪小璠有一种习惯性的信任,听她说心中已有盘算,两人不知不觉就减轻了压力,各自说了心中的想法。
纪小璠笑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还不如等确切的消息出来后再想。菲儿,明日就要夺舍了,你今天必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有我和你君竹师兄,定会顺顺利利的,你不可思虑过稠。”
夺舍对于姬非来说,虽然不难,却也绝不轻松,最忌心浮气躁。
姬非深知这一点,故而很快就起身告辞,陈君竹也随他一起退了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纪小璠长叹一声歪倒在床上,自言自语道:“一样一样来,没有过不去的坎!不管是菱华还是小璠,都不会是轻易认输的人!”
片刻后她又起身,端坐好,开始聚精会神地修炼红罗石心法。把各方面的实力提升到现在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是她的目标,也是她应对一切的倚仗,懈怠不得。
第二日晚上,整个义天寨都沉眠之后。陈君竹带着姬非和纪小璠来到了他选择的夺舍之地。这里离客舍不算远,但因有借着周围地利摆下的禁制屏障,能够很好地隔绝韩天龙等金丹修士的神识探查。
进入房间后,纪小璠把江心瑾从小戒子空间内招出来,陈君竹和姬非就不约而同地盯着人家猛瞧。
“原来是你。有点儿眼熟,我好像见过一面。”陈君竹道。毕竟江心瑾曾经在狐狸岭待了三年多,他身为义天寨少寨主,偶尔也会出去巡视,这次见了面才知道。
江心瑾显然是认识陈君竹的,她有些吃惊,疑问道:“韩少寨主?你怎么会跟这几人在一起?难道你也……?”
姬非打断她的话,笑道:“他跟我们是一路的,别指望他会救你。姑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要拿你怎么样吗。今天就告诉你,我要夺舍。”
江心瑾猛地打了个寒战,往后缩了缩,难以置信道:“你夺舍我?你不是个男人吗?”
自从姬非捉到她,到现在直接说明目的,她已经被换了好几个地方关押,原以为是自己想错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是想要这具身体!男人夺舍到女体上,太变态了!
姬非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登时有些气急败坏。急道:“管你说什么,反正你已经逃不掉了!”
他鞭子挥出,将江心瑾缚住,令她动弹不得。江心瑾既恐又恨。奈何姬非连她的嘴也封住了,除了眼神,她根本无从表达自己的情绪。
陈君竹和纪小璠站在一边,看着姬非的举动,没有阻拦没有说话。
这件事,他们俩只能从旁协助。具体的是帮不上忙的。纪小璠拿好红罗石,预备着万一发生了什么变故,姬非的魂魄被江心瑾的魂魄反噬的话,好及时收回补救。
看姬非盘腿而坐,纪小璠便知他要开始了。她与陈君竹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布下护魂阵法,紧密注意着阵中两人的情况。
姬非双目紧闭,有意识地引着自己的神魂出窍,去攻击江心瑾的识海。他刻意修炼过锻炼神魂强度的功法,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江心瑾的识海防线,初战告捷。
江心瑾识海被异物侵入,如临大敌,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口中溢出轻哼。她也是筑基修士,知道夺舍的步骤,眼看对方步步紧逼,江心瑾只有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指挥着自己的神识重设屏障,以保住自己的魂魄。
姬非元神出窍,身体已经没了反应。筑基期修士的元神出窍危险极大,且只能出无法回,所以这场拉锯争夺战,他必须要成功。
江心瑾到底神魂衰弱,经不住姬非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节节败退,神魂摇摇欲坠,几欲与身体分离。照此情形,不出片刻,她的魂魄就会被挤出去,而姬非将成功占领这具新身躯。
陈君竹看着表情虚弱又痛苦的江心瑾,有点儿担心,低声道:“师姐,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纪小璠道:“想必是要成功了。菲儿的神魂离体非常顺利,江心瑾的身体控制权已经被他拿到,马上就好了。”
她话刚说完,江心瑾突然凄厉地尖叫一声,随即头一瘪,没有了气息。
陈君竹连忙喊道:“菲儿,菲儿!”
已经死去的江心瑾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虚弱道:“师兄,师姐,成了……我好累,我先睡一会儿……”说完又没了气息。
纪小璠上前一步,探了探鼻息和脉象,笑道:“成了!菲儿消耗甚巨,没个三五天怕是恢复不了元气。师弟,菲儿还要借你们寨子休养,这几日你注意着点,千万别让人来打扰。”
陈君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师姐放心。不过,已经夺舍成功了,姬非这具身体怎么办?要不然我找个地方埋了?”他看着倒在一边的姬非的躯体,皱眉道。
纪小璠摇头:“先找个芥子袋装起来,保存好,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回姬家去。”
夺舍虽弃用了以前的身体,但元神还是完好无损的,所以姬非留在姬家的元神牌不会显示异常。纪小璠所说的合适的时机,指的是哪一天人为打破元神牌,制造姬非已死的假象。
至于江心瑾的残魂,不管不顾,飘荡片刻就会消散了。
纪小璠把“江心瑾”重新装回小芥子空间,回了房间赶紧把人弄到床上躺好。
忙活完之后,陈君竹笑道:“以后菲儿师妹就以这般模样出现在咱们面前了,说实话,看惯了他做男人时的那副皮囊,一时还真不习惯。”
纪小璠笑道:“总算重新恢复了女儿身,你不知道这二十年来她有多厌恶先前的寄体。让她好好休息吧。”
第二日下午,程菲儿终于醒了过来,虽然还是虚弱,但已经能够说出完整的话了。
她现在身体与元神并没有完全结合在一起,不但需要时间静养,更要有一些外物的催化,这方面补品比法术更有效果。陈君竹命人炖了各种补品,翻着花样供应,程菲儿好的飞快。
等她终于能够下床了,便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吃了两枚洗练身体的丹药,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拾掇一遍,大呼新生。
“从今天起,我程菲儿要重新做人啦!”程菲儿喝完最后一碗补品,一手举碗一手举勺,激动地大喊。
纪小璠笑道:“从这份精气神来看,恢复的确实不错。菲儿,你能感觉到没有什么问题吧?夺舍的时候我还担心呢。”
姬令月的怪异言行让纪小璠一度以为姬家是不是在姬非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何至于如此放心?可是她多番探查过姬非的身体,并没有发现异常,夺舍也很顺利,难道是她多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