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璠看看周围，好几个同门正进进出出。她不方便在鸿舟上回信，只好先假装要下去散步，借故离开。

微芒山安排了七八位筑基弟子在鸿舟四周守卫警戒，纪小璠只说自己想出去随便走走，舷梯边的那位师兄很爽快就放行了。

行至偏僻处，纪小璠才回复程菲儿，询问发生了何事。

“我已经成功混进了万仙宗，那个苏煜最近有大动作！传讯符里说不清楚，为免消息泄露，师姐，咱们还是见面说吧。”

纪小璠想了想，便与程菲儿约好了会面的时间地点。按照掌门师伯的计划，明日就要上太华山了，想要再出来就多有不便，传讯符并没有那么安全。

“我已经看到了微芒山的那艘大船，师姐你往船东南方向走，大约一百丈远的空地上，有几个散修在摆地摊卖东西，我就在其中。”程菲儿回道。

纪小璠按照她说的，到了地方果然发现了一个临时的小型交易坊市。

守着摊子等顾客上门的散修们一看有人来了，个个喜出望外。结果却看见纪小璠忽视了他们，径直走向最边缘那个女修，不由得一阵失望。

程菲儿顾不上那些人的各色目光，拉起纪小璠的手，小声道：“跟我来。”

走远后，纪小璠布下隔音结界，关切问道：“菲儿，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一切可还顺利？万仙宗那边有没有怀疑你？”

程菲儿笑道：“多谢师姐关怀，不过你的担心就没必要了。我行事非常小心，使用江心瑾的身份，禁得起查，一切无误。”

“这就好，你为人机灵，遇事善于变通，我还是很放心的。那么你在传讯符中说的重要之事是什么？苏煜又打什么算盘呢？”

程菲儿凝重道：“师姐，我们原先的看法可能错了。万仙道下界应该不仅仅是为追杀咱们几个。”

这么严重的问题让纪小璠顿感心头一沉，忙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因我是筑基期的修为，初投万仙宗时虽然表面上受到了欢迎，但其实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是把我排斥在核心之外的。后来可能是私下调查过江心瑾的过去。确认我不是什么卧底，那几个长老才慢慢开始吩咐我做一些事情。”

“我最初接手的是在外招收弟子并核验新入门的弟子的各项信息，做了四五个月，任劳任怨，也为万仙宗招到了几棵好苗子。这个时候苏煜已经有几分信任我，便开始吩咐我做更多的事情。师姐一定猜不到，他竟然指派我去别的门派当卧底。”

“去别的门派……当卧底？”纪小璠十分惊讶，“去哪个门派？要你探听何事？”

程菲儿笑道：“是药王谷。六大门派中，只有药王谷招收弟子的门槛较低，不计较试炼者先前是什么身份，只看天赋。像上清仙门妙法仙宗这样的老牌门派，要么就只招收练气期弟子，要么从附庸的小门派中选，我这样的散修就很难进去了。”

纪小璠沉吟道：“药王谷……药王谷虽名列六大之中。却跟微芒山一样与世无争，不过是因为擅长培植灵草炼制丹药才与其他门派有所接触。苏煜让你去卧底，看中了药王谷的什么？不会是让你去偷师的吧？”

程菲儿摇摇头，道：“目前苏煜并没有明确告诉我去了药王谷具体做什么，他只说等我顺利进去后再吩咐下一步。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是偷学技艺的吧，要说什么炼丹炼器制符等等，苏煜那一伙人哪个不懂？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所以我才觉得他们是另有所图。”

“这就怪了……菲儿，苏煜有没有派别的弟子做类似的事情？”

程菲儿摇摇头：“这样的部署属于内部机密，我还没办法打听。问的多了容易让人怀疑。不过据我观察，以前常跟在苏煜身边的那个女人，盛护法，却已经有几日不曾出现了。万仙宗可用的人少。练气期弟子又多不中用，苏煜很有可能把身边的人派出去。”

纪小璠理了理思路，总觉得有个地方好像说不通，听程菲儿说了这么一句才想起来。

“苏煜对你真的信任放心吗？菲儿你想想，一个正常的修士，假如能成功地混进药王谷当弟子。何不就此安安心心地稳定下来呢？又何必冒着被抓住的风险去给一个无名小派刺探什么情报？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苏煜凭什么笃定你即便离开后仍然会听从他的命令？”

程菲儿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支支吾吾道：“这个……可能他觉得对大部分修士而言，中小门派的一个长老之位比大门派的普通弟子更有吸引力吧……他当时答应，说如果差事办得好，就许我当长老。”

“你撒谎！菲儿，不要让师姐失望。”纪小璠看着程菲儿，语气笃定，缓慢说道。

程菲儿有点儿慌乱，忙解释道：“师姐，不是的……我不是有心要欺瞒你，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纪小璠却叹了口气，沉重道：“你根本没有把我的嘱咐放在心上。当时你决定要去万仙宗的时候我就说过，一切顺其自然，千万别强求，就当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吃饭的地方，可是你呢？”

程菲儿低声道：“我也没怎么样啊……”

“你还顶嘴！苏煜可是万仙道的人，你觉得我不清楚万仙道的人行事风格？苏煜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半路突然冒出来的办事特别热情的筑基修士，派人去六大之一卧底这是多么严重的事，一旦被发现，万仙宗绝对会在一夕之间覆灭，所以派去的人必定是他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棋子，绝对不会背叛。就连委身于他都不可能打消他的怀疑——当然，你也不可能这么做，那么只剩一条，你的性命已经被苏煜捏在掌中了。”

程菲儿抬眼偷瞧纪小璠一眼，小声道：“师姐真是料事如神……”

纪小璠瞪她，她自知理亏。默默地埋头不言。

沉默许久之后，纪小璠待心头之火气稍稍削减，才道：“苏煜给你吃了什么药？”像此类远程控制人的性命的，基本上都是药物或蛊虫。万仙道不擅长蛊术，炼药的水平却不低。

程菲儿磨蹭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万灵丸……”

纪小璠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被她气死。

“万灵丸，利用上百种带有毒性的灵草炼造而成，配方千变万化。解药也完全不同，除炼丹者，此药无解。菲儿，这就是你想要的？”

程菲儿垂着头道：“对不起师姐……我本意是想多了解一些内幕，可是稍微得到重用的弟子都必须以实际行动表示对掌门的忠心，我若不做，反而引人怀疑。再说，苏煜这个贼子也太狡诈了，那颗丹药吃的时候完全不是万灵丸原有的模样，他还说只是提升功体的丹药。赏赐给我们的，谁知道外面竟然包了一层……我是吃下去后才知道自己吃的是万灵丸，否则我绝不会陷自己于这么危险的境地，更不会给师姐添麻烦。”

纪小璠长叹一声，道：“罢了，此刻再责怪你也没有用。但是这个丹药难解程度你是知道的，好在平时并不会发作，不过几乎不用指望从苏煜那里拿到解药了，而短期内我也没有办法为你解毒，你的命随时都在苏煜手里捏着。这样的情况下尤其要注意掩饰你的身份。若是被苏煜知道了你是千灵山修士，一切就无挽回的余地了。”

程菲儿点点头，沉重道：“师姐……”

她心里着实有些惴惴不安。其实以前在仙云界时，菱华师姐便时常都是冷着脸的。下界之后由于环境使然，导致师姐不得不伪装性格，习惯成自然，相处下来以至于她竟差点忘了，师姐还是那个威严的师姐，这一次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先不要考虑万灵丸的事。既然苏煜派你去药王谷卧底，那你就去，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三个月内，我必杀苏煜，届时自会为你取得解药。”纪小璠心情不悦，说起话来也闷闷的。

程菲儿惊讶道：“师姐要与苏煜决斗？可是通过我这段时间与苏煜的接触来看，他绝对隐藏了实力，实际战斗水平应在金丹期以上，师姐你如何……”

纪小璠道：“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

一句话说的程菲儿又要脸红，纪小璠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菲儿，师姐方才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你要时刻牢记，我们不能做任何冒险的事，尤其是确实会危及生命的事，千灵山就剩下我们几个了，耗损不起了……”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程菲儿的心弦，她红着眼眶道：“是，菲儿没有怪师姐，是我太鲁莽了，害得师姐师兄为我担心，还要想尽办法为我解毒，我太没用了……”

纪小璠轻轻抱着她，安慰道：“别这么说，下次注意些就好。”

程菲儿又询问了一些关于龙凤会的事，算算时间，便决定等比斗结果出来再做药王谷之事。她想要在第一时间内为师姐庆祝，分享喜悦。

“苏煜安排我卧底，那天我就已经离开了，反正现在他也管不着我，在此逗留一个月再去药王谷也来得及。”程菲儿道。

纪小璠想了想，道：“也好，苏煜其实也在太华山附近，万一你碰到了他，可以解释说打算先从来参加龙凤会的药王谷弟子入手，以便将来混进去。时间不早了，微芒山那边怕是已经在清点弟子人数，我得先去了，有事及时联络。”

她又细细安排了一些事项，很多都是提前考虑到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以助程菲儿做的周全。随后，两人道别，程菲儿继续装成是卖东西的散修。

回到鸿舟之后，周慧之和宁若歌都关切地询问纪小璠去了哪里，纪小璠笑说出去随便转了转，两人便不再多言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微芒山的修士们便收到各位长老的安排，说是准备收拾行囊，要往太华山上去了。

毕竟是上清仙门的地盘，离得又不算特别远，如果还要把鸿舟开进人家的山门，就显得有些不合适。所以弟子们全都收拾完备，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师尊们的带领下，步行前往上清仙门。

因为涵舒真人与灵虚真人结为道侣的缘故，上清仙门待微芒山并没有轻慢之心。得到通知说微芒山的修士要入山门了，上清仙门的掌门吕肆真人特意派出两位元婴修士三位金丹修士前来相迎，给足了面子。

客房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上清仙门大概是考虑到微芒山的修士独居惯了，因此特意给每人都安排了单独的房室，虽有些狭小，但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据说，参加这次龙凤会的共有近两千人，得亏是上清仙门，换了别的门派，连招待的人手都没有，客人们住的地方估计也十分头疼。

所以，生活上有什么不便的，大家一般就默默接受了，没有哪个没眼色的提出诸多要求的。毕竟出门不能跟在家比，大家都理解。

上清仙门地盘广阔，风光也不差。与微芒山不同的是，微芒山因为地广人稀，开发较少，所以风景多属于原生的朴实的自然美；而上清仙门则用事实证明了什么叫家大业大，什么是青凌界第一大门派的恢弘气象，真正在人力上和财力上做到了极致。

触目所及，几乎是每一座山峰都经过了精心的装饰甚至雕琢，每一株花草与它所出现的地方都相得益彰，更不用说大片的精美的建筑了。细心的修士还发现，就连脚下的石板石阶，都雕着不同的花色图案。

“啧啧，上清仙门的人就这么闲，连门框上都要雕上花儿，他们还修炼不修炼了？”孟竞感慨道。

初来上清仙门，大家都很兴奋，于是约着一起随便走走。这一看，大家就看出微芒山与太华山的差别来了。

“你们不懂，门框上雕刻的花儿，其实就是我们修炼的成果啊！”一道男声自后方悠然响起。

纪小璠只听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梅锦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