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多伦已经吐光了身体内的血,他就是四肢伸展着,躺倒在秋草肥美的草原上,已经没有神采的双眼,遥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天空。
草原深秋的天空,湛蓝湛蓝的让人迷醉,一朵又一朵白云,变换着各式各样的形态,一会儿像羊群,一会儿像马群,一会儿又变换成祖先的灵魂,在那上面悠然自得的飞翔。
一只苍鹰翱翔在那湛蓝湛蓝的天上,穿梭在白云之中,它们飞得是那么的高远,高远得让人羡慕。
脸庞肥美的秋草,轻轻的抚摸着他干裂的脸,让他闻到草根下的泥土的芬芳,剧烈起伏的胸膛,也变得和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让人迷醉的天空,被一张狰狞的脸挡住了,老多伦就努力的转过头,他想再看一看那高飞的苍鹰,希望他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就在不久的将来,他希望她能拖着自己的灵魂,会回到祖宗的行列,踏着白云彩虹,唱着苍远寂寥的歌,跟随着无数祖先的队伍,去长生天的归宿,远离这血火苦难的凡尘,去享受那一片祥和。
“你的部族完了。”那个狰狞的脸,翻动着嘴唇,向他宣告着这次战争的结局。
其实说那张脸狰狞,那不过是老多伦自己的感觉,因为仔细端详下来,这张脸棱角分明,战火的风霜反倒陪衬出一种男人刚毅的美,在他脸上浮现的,是让人感觉到非常诡异的,诚实的微笑,是那么的——恶心。
“我是不会成为你的奴隶的,我的灵魂是属于长生天的。”心平气和的呼吸着,老多伦安详的和对方说话:“你的暴虐和残忍,我是不能报复的了,但长生天和佛祖会替我讨回来的,而你将我那些族人变成你们的奴隶,我在这里要提醒你,你还是放了他们吧,正如你们汉人常说的那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草原民族是桀骜不驯的,只能让别人做我们的奴隶,而没有我们成为别人奴隶的习惯,你让他们变成你的奴隶,你将后患无穷。”
结果这个家伙就一屁股坐在了老多轮的脸旁,他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孩子,正将一条肥嫩的烤羊肉喂她,
这个孩子看来是饿了,就那么大口大口的吃。
一面喂着孩子吃饭,这个人就连眼睛都不看老多轮一眼。“我也从来没期望过你能成为我的奴隶,我会让你的灵魂去追随长生天,然后给我捎句话,你们的荣光将到此结束,在我毛文龙的刀剑之下,你们不再是任意欺凌抢掠我中原汉人的强者。”
老多伦轻蔑的一笑。
“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所谓圣人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这依旧在我认为是狗屁,那就是,其实在若干年以后,你我将不再是异族了,你我两个民族,将最终融合成一个民族。”
然后毛文龙竟然有闲心的伸出自己的手掌,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掰着说:“蒙族,藏族,维吾尔族,苗族,回族,还有等等等等,在这片中原大地上,会有56个民族,最终合并成一个民族,他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叫中华民族,他们会抛弃所有的不平等,抛弃所有的差异,抛弃曾经所有的仇恨,最终凝成一股绳,成为互帮互助的兄弟,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一致对外,未来,我们的敌人不再是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的任何一个民族,是在这个海洋的那一面,在高高的西马拉雅山的外面,所以,我为你的好心的为我担心是嗤之以鼻的,因为我比你知道的多,看到的多的多。”
老多伦就张了张嘴,想要驳斥,但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双方都是紧邻,上下几千年,却是互相争杀不断,在这期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埋没在尘沙荒草之间,如果真的有一天像毛文龙说的那样,这些民族最终成为兄弟,成为一个真正的统一民主,似乎那更好。
最终长叹一声:“征战了几千年,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如果真像毛——帅说的那样,我们这些人都成为一个民族,成为兄弟,一起对外,那将是多么美好的前景啊。”然后将一块金子,其实是他先祖留下的左贤王的金印拿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嘴里,艰难的咽下:“可惜,刚刚你灭了我的族,杀了我所有的族人,那样和谐相处的日子,我是不会和你一起的,在这个世界上,你我两个人,只能有一个人站立在这个天下,可惜,那不是我。”——草原存续几百年,强悍的朵颜族,从此不再存在了,这个族群在毛文龙的手中,在大汉的将士手中灭亡了。
当然,这不是第一个灭亡在大汉手中的异族,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毛文龙就长叹一声,伸出手合上了老多轮的眼皮:“那样的景况当然不是现在,现在我们必须继续厮杀下去,是必须有一个族群,彻底的臣服大汉民族为止,经过三四百年的洗礼之后,大家才能真正的坐下,结拜为好安达,成为真正的一家人。”然后裹紧了怀中的孩子,看了一眼多伦的肚子:“可惜了,一块好金子。”然后一脸平淡的对王强道:“你去找把刀子,把这块金子挖出来。”
王强就惨叫着:“我的妹夫大帅——”
那个胖的和弥勒佛一样的商人代表,带着满脸羞愧,期期艾艾的跟在毛文龙的身后,亦步亦趋,不断的赔礼道歉请罪,不断的解释着自己的理由。
毛文龙眯着眼睛,微笑着听着,最后站住了脚步:“你没有什么错误,商人逐利无可厚非,本来战争就和你们没有关系,这一次我不怪你。”
得到了这样的承诺,这个商人的代表,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谢谢大帅的体恤,那么这次战利品——”
毛文龙就挥手打住了他:“我不怪你商人逐利,我也不怪你商人无国界的龌龊,但我最讨厌的是你们连商人的底线守诺都没有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被毛文龙这么一说,当时这个商人代表的心就提起来了,得罪了毛文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位,现在在大明已经是冉冉升起的存在了,而且深得圣上宠信,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最根本的,大家还要在未来的天津大开发上掺合一脚呢,这下子,算是把事情办砸锅了,于是就在这天寒地冻里,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哀哀述说着自己的不得已,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毛文龙脚步不停,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
当然,毛文龙不会真的将这些商人怎么办,因为未来自己许多事情,还是需要和全天下的商人们合作,未来的自己,还要商人这个大明最具潜力的阶层帮助,他不过是用这种办法敲打一下他们,商人和作坊主,在大明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巨大的势力阶层,得罪了,就是万劫不复,合作了,就是无往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