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深呼吸，随后转身。

这一转，宛若三年前那一幕的重演。

“为什么？”鹿晓霜情绪低落，露出哀伤的神色，“为什么你就不肯迁就我一次？”

姜峰动了动嘴角，可终究没有开口。

思绪飘回到大学时代。一开始，姜峰与鹿晓霜虽是同班同学，可并没有交际，一次偶然的机会，鹿晓霜见识到姜峰运用他高超的空间解构技巧和逆向还原技术，轻松帮助高年级学长完成毕业设计，惊为天人。

于是，鹿晓霜开始关注上这个孤儿出身，自力更生奋发求学的大男孩，心潮萌动的她主动接近姜峰，姜峰也为她冰清玉洁的气质所倾倒，两人逐渐从陌生人变为亲密朋友。

虽未成为实质的男女朋友，可那时两人心的距离已很近很近。

然而…相处越久，姜峰越感到别扭。

当不再把他当做外人对待后，鹿晓霜高傲强势便慢慢在姜峰面前展露无遗。她喜欢姜峰，就觉得姜峰也应该喜欢自己，而且要求姜峰必须按照她的想法来喜欢她。

她认为姜峰还需要进步，无论是穿着、谈吐、举止，亦或是选课、研习、参与活动，姜峰都要遵循鹿晓霜制定的规划来执行。在鹿晓霜看来，唯有姜峰听她的思路，才能迅速成长为一位配得上她的，注定拥有辉煌前景的成功男人。

姜峰最初没有拒绝她，一开始觉得鹿晓霜私下性格乖巧，善良纯洁，指挥他做这做那可能是家世影响，无形中养成的大小姐脾气罢了，并未在意。

可到了大二，鹿晓霜变本加厉起来，她禁止姜峰玩游戏，要求他参加各种不感兴趣的创新项目，甚至委婉地建议其少和过去的部分朋友来往，因为他们“层次较低”。

姜峰忍受不了如此激进的指手画脚，他对鹿晓霜盛气凌人的命令产生了抵触情绪，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将会变得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只为鹿晓霜而活”躯壳。

最终的爆发，来自那天。那天，是姜峰每月固定会去沪城的一家孤儿福利院做义工的日子，而鹿晓霜也会陪着他。可那天，福利院突发紧急事件，有孩童伤亡，情况严重，附近医院无法救治，必须送到中心城区的大医院抢救。但沪城交通拥堵，必须途经的大桥还发生重大事故，急救车根本没办法及时将伤者送往大医院。

姜峰心焦如焚，就在这时，鹿晓霜开口道：

“姜峰，我能喊一架直升机过来，把孩童送往医院。但我有一个要求，你答应我，我就帮你。”

姜峰自然满口答应，于是鹿晓霜动用家族关系，轻松地解决了这次事件。事后，姜峰非常感激，问她想提什么要求。

“从今以后，你不再去福利院帮忙。听我的话，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地方。”她说道。

鹿晓霜认为，去福利院当义工，姜峰不过是满足个人的一点畸形欲望，来自他自身是孤儿的感同身受，没有任何回报，毫无意义。他有才华，有前途，不应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此，他施展能力、实现价值的地方，应在更广阔的舞台。

姜峰却觉得，尽其所能地帮助他人本身就是意义所在，不应掺杂金钱、利益或其他东西去衡量。鹿晓霜信奉的是一种极为功利的“等价交换”价值观，她试图挟恩求报，逼迫姜峰屈服，令他难受、伤心、失望。

“我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那时，鹿晓霜如是说道。

“我不是你的玩具。”姜峰摇摇头。

年轻气盛，都不肯让步，于是，两人大吵一架，从此渐行渐远。

再后来，没过多久，发生了一些事，姜峰悲痛之余，中断了学业，离开了校园，也与她断绝了来往。

时过境迁，当年男女之间的事，谁对谁错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回想起来，甚至还有些幼稚可笑。

但姜峰没有想到，已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他，当再度面对鹿晓霜时，还是无法保持完全的冷静，又一次地意气用事，造成现下的尴尬境地。

“对不起…”姜峰说道，“是我太冲动了，希望没让你难堪。”

鹿晓霜低下头，努力压抑住她波澜起伏的情绪：“没什么的…其实，我全听到了。”

…？

“我在包厢外面，听到他们讽刺和挖苦你，但我没有进去。”她轻声说道，“我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除了你。你真的不愿意再考虑一下吗？我是说…不是来陪我，是来工作，重新做设计，你不应被埋没，让我帮你。”

姜峰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真诚相邀：“谢谢你，鹿晓霜，但我更热爱自己现在的工作。它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两人再度陷入对望沉默。晌久，鹿晓霜抬起头，她眼角闪过晶莹，却强撑着露出一丝微笑道：

“我明白了…名单稍后我会让赵大海发给你，返工事宜你跟他沟通，我会安排…永别了，姜峰。”

话毕，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甚至不想去听姜峰最后的道谢。

唉…烦躁啊…姜峰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意难平，他深呼吸，叹了口气，心底再次对这段感情说声再见。

灯莫璃从阴影处闪现，她对刚才他俩的对话感到极其莫名：“喂，姜峰，你们俩到底在说啥？怎么对视半天，几句话就结束了？难道你在用心灵感应跟她交流？”

“很复杂，灯老大你就别逼问我了…”姜峰告饶。

灯莫璃撇撇嘴，本来在她脑补的剧本里，今晚上演的应是“穷姜峰扮猪进饭府，临末尾逆转食猛虎”的究极爽文桥段，结果怎么阴差阳错，变成了“富家女再逢穷少郎，妾有情怎奈君无意”的狗血情感小剧场？

“哎呀，姜峰，感情这种事，简单的很啦，”灯莫璃见姜峰心情低落，安慰道，“你要是真喜欢她，特调处的积分兑换列表里面有爱情药，你努力挣积分，买一颗就能搞定！”

姜峰跪求灯科长大人有大量放过他。

半个小时后，赵大海联系姜峰，将名单及联系方式传给他。姜峰挨个询问，结果很不理想，除去已知死亡的罗龙标，剩下4人中，有3人手机忙音，只有1人接通，却并非本人。

“有地址吗？”灯莫璃皱眉道。

“有一个。庞谢佳，就住在沪城。”姜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