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转着手里的杯子，似乎是在消化刚刚王征南所说的话，原本他抱着背水一战的想法，踏上了前往东北的路，不成功则成仁。

可忽然之间，眼前的路就开阔了，可绝对说不上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路，实在太宽了，有无数的分岔路口，其中有的通往有成功，有的通往机遇，可更多的是有一步踏错便要万劫不复的死路，而且搭上的可能不止自己一人的性命。

有那么一瞬间，江天甚至想问一问面前的青年，可不可以当做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份，既然自己已经得知这些有沈扬威的参与，那便做好万全准备躲回江右，细细排查，相信沈扬威也不会撕破脸派人到江右杀自己。

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从听了第一句话开始，自己就和眼前这人绑在了一条船上，想装作不知？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没办法，路还得走，之前也比赌自己能不能在沈扬威手里活命强，于是众多选择在他脑子里打转，他不由得慢慢低下头，陷入了思索。

王征南捏着手里的方便筷子，盯着江天，眯着眼睛，也是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两人间的沉默被老板上菜的声音打破了。

“二十个羊的烤好了！”操着东北乡下口音的老板，一件热情，用铁盘托着一大半走了过来，“筋皮和鸡心啥的还得等一会哈！”

“哎，好咧老板！”王征南站起身，微微躬身，“给我吧！”

说着，上前两步，接过了老板手里的铁盘，放在了桌上。

老板听了王征南说话的口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小兄弟，宁古省的？”

“啊，对，浑江的！”王征南连忙点头道。

“哎呀，巧了！”老板眼睛一亮，那像是被风干的腊肉一般久经风霜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老乡啊！”

说着，连忙往后撤了两步，端了一碟小菜过来，用身子遮掩着，似乎是怕其他桌的人看见一般，放在了桌子上。

王征南没推辞，而是连忙道谢，和老板随口攀谈起来。

江天叹了口气，看看眼前这个人，似乎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刚刚那个眼神冷厉的京城弃子联系在一起。

但若是仔细思考，平日神情微微有些冷漠而木楞的他，那日果断的一把把生子推出车门的他，以及刚刚那个怨气冲天的他，这三个身影似乎又在江天的脑海中慢慢重合，变成了这个名叫王征南的人。

江天不禁一阵恍惚。

聊了一阵，老板点点头，回去继续烤串，王征南也重新坐了下来。

他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犹豫了一阵，江天终于选择张口询问，来确认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上次来东北的时候，那次刺杀还是朝着我来的？”

王征南听了江天的话，一拍脑袋，点点头道：“天哥，刚才这都扯远了……”

“应该说……这场刺杀，不是朝你去的，而是给你看的！”

江天攥着啤酒瓶的手，猛的青筋暴起。

“他就是为了让我陷入这种鹤唳风声的状态？让我愈发焦急的来办这些事？激化江右的内部矛盾？”江天沉声道。

“嗯。”王征南点点头，接着道：“这是其中一点。”

“其中一点？那……”

“另一点是我。”

王征南接着问道：“天哥，信我吗？”

江天沉默了。

那日在车上，王征南也曾问过一句：“信我吗？”

那时候在危难之时，江天没有任何犹豫，就说了信，可现在他犹豫了。

“天哥，以后日子还长呢，现在就开始不信任我了？”王征南伸出拇指轻轻按压起太阳穴，接着道：“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源自于利益的冲突。就好比以前你和沈扬威，相互信任，因为沈扬威没有伸手的打算。现在他伸手了，你们之间的信任立刻就被打破了。”

“上次在车上，你信任我，因为我们绑在一块了，谁也跑不了，我们那时候利益是一致的，没有冲突，所以信任。”

“现在你犹豫了，因为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利益存在冲突了！”

江天攥着的拳更紧了。

“但实际上不是，你要做的事成不成，影响不到我，我要做的事，就算我没成，估计也是已经离开你这里很久了，我最多也就是被悄无声息的关到哪处别墅里，在外面的影响越小越好，你也不可能受到影响。”

“相比之下，天哥，你在江右的人，每个人的利益都跟你挂钩，换句话说，天哥，要是我都不可信任，，你身边应该就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江天嘴唇颤了颤，最终点点头：“信，你说你来自那几个大姓，天方夜谭的事，我都信了，还有什么信不了的？”

“那好！”王征南点点头：“这么说吧……上次那个事，事发之前我也根本不知情。”

“不过当时我就察觉到了，沈扬威应该是下过死命令，绝对不能要咱俩的命。”

“让我送你的原因，主要是他觉得这次事做的有漏洞，而如果我跟着的话就不一样了，他原本打算在你这次来之后，装作不经意间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你之前也许会有怀疑，但是知道我的身份后，你会觉得我这样的人不会为了这种事和他合作，沈扬威肯定不敢冒这个险，因而继续绝对的相信他。”

“当然，想告知别人我的身份，当然要经过我的同意，即使是他也不能随便说，所以他问过我，我的回答当然是不行。”

王征南似乎说的有些口干，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当时他说想告知你我的身份，我就觉得不对劲，追问之下，他才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

“你呢，沈扬威舍不得自己的好名声，也可能是为了个名正言顺，不会亲自策划杀你。而是想让你死在回江右的路上，按照你们事先计划的那样，你死在内部斗争中，他这个你的老朋友想办法为你报仇，再顺势扶植其他的人上位，接手江右。”

王征南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颗给江天递了过去，又抽出一根自己点上。

“之前沈扬威做的恶心事，我接触过不少，也替他处理了不少，这次真的感觉有点没意思了……正好有这个机会。”

“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