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跪在院子中间的孟小佑,刚进院子的孟有福将嘴里的旱烟拿出来,在自己的鞋底上摁灭。
孟有福伸手拿起靠在院墙上的扁担:“想要走?要走就打断你的腿!我和你妈不能白养你十八年。”
孟父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孟小佑站起身就往院门口冲,孟有福高高举起了那根扁担。
孟小佑没有停,孟有福也没有停。
眼看那扁担就要砸在孟小佑的腿弯,看那力度和速度,是真的要断了孟小佑的腿!
孟妈大喊:“四万块!”
孟有福的扁担应声而变,方向变了,力度轻了,速度不变的落在了小佑屁股上,孟小佑直接被打扑在地。
孟小佑在昏过去之前,最后想的是:原来,爸爸是真的宁愿打死我。
……
当孟小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妈妈睡在自己旁边。
孟小佑流泪:“妈妈,妈妈,求您放了我,您和爸爸要的四万块彩礼钱,我给你们挣,什么时候挣够,我什么时候嫁人。”
“妈妈,妈妈,求您放开我吧!我拿到文凭就回来,回来当老师,一辈子侍奉你们!我不离开这里!我不离开你们!求您放了我!让我去考试吧!”
“妈妈,外婆还在城里,看我没回去会着急的,让我走吧!”
声声哀求,和着眼泪……
终归是自己生的,江玉娟也不是真打算把孟小佑给打死,就给孟小佑讲道理:
“小佑啊,爸爸妈妈也不想这样的,你太倔了。女人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苦,要想活得好,下辈子投胎当男人吧。”
“你弟都初二了,眼看就要初三了,接着就是高中,大学,你也希望你弟好吧,这哪哪都要花钱。你自己在城里找男朋友,家里收不到彩礼,你弟弟拿什么读书?拿什么交学费?拿什么做路费?”
“妈妈,您放我走,以后,我挣的钱都给小佐!我一分不留,都给小佐!我给他挣书费,我给他挣学费,我给他挣路费!妈妈,您让我走吧!”孟小佑泣不成声。
“那可不成,你这不是让别人戳你爹妈的脊梁骨吗?”江玉娟这话说得可真够无耻的。
“妈妈,求您了,让我走吧,考完试之后,我就回来,到时候您说什么我做什么,您让我相亲我就相亲,您让我嫁谁我就嫁谁。”孟小佑哀哀的哭。
“考什么试啊,定了亲,再帮你弟挣两年钱,你也就该嫁人了,做甚还要考试!你这个死心眼的女子!”
江玉娟觉得孟小佑太不识好歹,我好好的劝你,你还死心眼的不听,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妈妈,我想当老师啊,我考试就是因为我想当老师啊,我这个是自考,不影响我打工挣钱给弟弟的,您就放我走吧!”
孟小佑感觉到自己挣动的时候,胳膊上的绳子勒进了肉里,生疼。
江玉娟翻了个身,不理孟小佑了。
“妈妈,我以后都听您的话,您现在让我走吧。”
江玉娟发出了呼噜声。
“妈妈,妈妈,妈妈呀……”孟小佑还在哀求。
……
天亮了,江玉娟神清气爽的醒来,看见旁边绑着的孟小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在昏沉沉的睡。
“嗯,这样才乖嘛。”
妈妈出去了,孟小佑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红肿的眼脸,充满红血丝的眼球,并无半点睡意。
一晚上的苦求,孟小佑知道了她妈妈是不会放她走的。
现在的孟小佑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还在城里的外婆身上,外婆今天没看到她回去,肯定会回来来救她的!
孟小佑不知道,昨晚,外婆就深怕她误车而打过电话回来。
村里只有开小卖部的舅妈那里有一部电话,平时他们和家里的联络都是靠这个电话。
舅妈接了电话,搪塞外婆,说是小佑妈妈还有点不舒服,让小佑改签了今晚的火车。
外婆信以为真,这趟火车从小镇出发是晚上八点,到城里是早上七点,可以赶得周日的考试。
这次孟小佑要考的三门课,有一门在周六下午,另外两门在周日的上午和下午。
外婆心想:小佑是真孝顺,放弃了周六的考试都要陪妈妈!到时先给她收拾好证件,让小佑回城之后拿好证件就可以去考试。
外婆和孟小佑都没有想到,这世上真有算计自家女儿的父母,而这样的父母还让她们给碰上了。
就因为没有想到,所以,她们栽进了这个坑里。
妈妈不放,那就不求妈妈了,孟小佑没有放弃,在床上继续回忆功课。
孟妈进来给孟小佑喂水,孟小佑乖顺的喝了,继续被放倒在床上。
孟妈进来给孟小佑喂饭,孟小佑乖顺的吃了,继续被放倒在床上。
眼看天渐渐黑了,今晚的七点又快要到了,可是,妈妈还是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妈妈,外婆打电话了吗?”在妈妈再次进来给她喝水的时候,孟小佑忍不住问妈妈。
“哦,你外婆啊,昨晚就打过了,我们跟她说,你今晚的火车回去。”江玉娟精描淡写。
孟小佑不等放倒就瘫软在床上,外婆被骗了,外婆也没法来救她了!
孟小佑放声大哭。
哭昨天没被爸爸打死!
哭昨天才知道的辍学真相!
哭这十八年一直敬爱父母,疼爱弟弟的委屈!
哭自己妈妈会骗自己!
哭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几个月,却没法去考试!
最后,哭自己笨!
第一次被关在屋里就应该警惕了,至少应该给外婆打个电话,可是,是自己笨,是自己傻,活该自己现在被绑在这里!!!
孟小佑大哭,十八年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咆哮不止。
孟妈本想劝两句,可是,看孟小佑完全哭到听不到别人说话,撇撇嘴,出去了。
舅妈走进了院子:“怎么小佑哭得这么厉害,昨晚被姐夫打到哪里了,要不要去看看。”
孟妈:“别理她,哪个女子不定亲不成亲,她就是矫情,哭哭就好了。”
回身将孟小佑的屋子落锁,又将大门,院门一一落锁,跟舅妈去相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