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如此这般,钱大省失笑着摇摇头:“看来,我们是白白担心了。早先玉暖天天念叨,说你没跟这些阴险狡诈的权贵们打过多少交道,怕你着了他们的道儿,占小便宜吃大亏。
“现在看来,便宜虽然你未必占了多少,但这吃大亏的究竟是谁,还未可知呢!”
钟幻呵呵笑着,连连点头:“要不怎么说,这世上最知道外甥的,都是舅舅呢!”
“舅舅,你很知道我。”钱多多忙插了一句嘴,显示自己的存在。
众人呵呵大笑:“说得极是!你舅舅最知道怎么收拾你!”
示意钟幻出门,钱大省让女儿女婿一家三口自去收拾钱多多的礼物,大步出了门,拐弯进了花园。
“舅舅有事?”钟幻奇道。
钱大省神情严肃:“我查到了余家的事情,自然不会放任。便悄悄告诉了宗悍将军,请他一定留意一下余家。
“可是宗将军刚刚送了消息来,前头沈太后也曾让宗悍将军详查余家背景,言明无论是什么身份,必须一查到底。而且,若有不妥,不用上报,让他自己斟酌着,就地办了。”
钟幻神情大变:“什么叫就地办了?”
“就是——若是寻常的错处,哪怕是流配的犯人,悄悄警告一番也就是了。可若是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嫌疑,那就不用上报京城。”
钱大省顿了顿,扫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那个叫荀远的阿监说,沈太后这就是授权宗将军,若是余氏有叵测之心,可以就地正法,族诛。”
族诛?!
钟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若是族诛,那就意味着五服以内,姓余的所有男子,所有未嫁的女子,都要死。
离珠也在其中……
不!
不不不!
二傻子已经改名换姓,跟余家毫无关系了。
所以沈太后这个举措,不是为了保住二傻子的性命,而是为了不让余家牵累二傻子——不上报,就意味着二傻子一概不知!
钟幻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对待普通义女的做法。
这甚至不是对待所有义女的做法!
这是比亲生女儿还要宝爱的做法!
小蓬莱上那位需要永远“祈福修行”的静宜长公主,怕是一辈子都得不到一回沈太后这样凶悍狠辣的爱!
——就为了让沈沉置身事外,沈太后根本就不管余家到底有几个无辜的人。
所以二傻子,你到底是谁?
若你只是一个峘国余裔,哪怕你勇冠三军,哪怕你造出床弩,哪怕你救治魏县,只怕,也不会因此得到沈太后现今表现出来的一半的爱。
你一定,还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或者,你还有一重更加重要的身份。
钟幻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看向钱大省:“然后?”
“然后,宗悍得了我的消息,悄悄地派人分别去了幽州和东宁关外。却发现:余家的大二房,只有一个妇道人家在管家,剩下的全在京城。
“小长房原先留下来的庶出那一支,全体进了京。甚至包括那个在观音庵修行的女儿。
“小二房的人原本在东宁关守孝,前些日子却回了幽州。而回到幽州的第二天,你那师妹的嫂嫂,便去了萧府问安,接着就是萧敢的夫人留了下来。再过了一天,萧敢把你那师妹的胞兄、余家的四小郎君也叫进了节度使府,帮忙参赞文书事务。”
钱大高官长呼了一口气出来,呵呵轻笑:
“短短数日,余家在幽州,忽然就只剩了在祠堂里读书的一对孤儿寡母——小四房的母子俩。”
钟幻听得呆住:“走得,可真够干净的……”
……
……
钟幻要请客的消息传进了梨花殿。微容巧笑倩兮:“钟郎说,钱先生难得进京一趟。过了这阵子,年根底下,只怕各家都要更忙了,更没了工夫。
“如今已经请了相熟的各位,莲王殿下、牡丹郡主、萧家小公子、于家公子、佟家公子、朱先生,就这些人,一起在家里聚一聚,赏赏残菊早梅。
“让问问太后娘娘,可能放郡主出去玩一天?他那舅舅可是个财主,郡主去一趟,还不知道能拐回来多少好东西呢!让太后娘娘可千万别放过了这个好机会!”
沈太后哈哈地笑起来,连连点头:“去,让她去!哀家肯定不拦着。是哪天?能不能带上太子?
“我听说,他们家的小外甥,那可是送子观音座下的金童。番梅只抱了抱他,就发现有了!让太子也去,好生跟那孩子拉拉手,玩一玩。说不定回宫,就能给他自己招个弟弟回来!”
沈沉在旁边哭笑不得:“关那孩子什么事?番梅习武多年,又跟人动手不多,保养极好。她到此刻才有孕,已经算是晚了。大过年的,那钱大省千里迢迢过来,呼啦啦带了不知道多少外省人。可难保个个都是清白干净的。
“我们这些人都皮糙肉厚,就有人想做些什么,怕也看不上我们的身份。太子可就不同了。这一趟我可万万不敢带他。母后也别撺掇,撺掇也没用。”
沈太后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左右看看,命椎奴:“那你去库里寻点儿出奇的东西来,给离珠,让她送那孩子做见面礼。
“从钟郎算,钱大省是长辈,他的女儿女婿,钟郎怕是要叫姐姐姐夫。这些人都不用管,但那孩子跟前可马虎不得。”
“就是就是!尤其是还有前头凤王妃给的大珍珠,那可是个稀罕物!
“听说牡丹有回瞧见了,很是喜欢。凤王妃舍不得给她,打个马虎眼,竟就收起来了。
“后来还被悯郎埋怨她小气。凤王妃还说,要给日后的儿媳妇留着……”椎奴一边叨叨,一边疾步去了后头的小库房。
沈沉扶着额叹气:“椎姑姑这阵子好似太闲了……”
“怎么着,你母后我也很闲。你要不要给我们两个找些事情做做呀?”沈太后难得跟女儿撒起了老人娇。
微容抿嘴笑着,悄悄带了众人退了下去。
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沈沉回身偎到了沈太后身边,看似在哄人,其实,却是下定了决心,贴着老太太的耳朵,将自己等人对韩震的推测,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母后,钱大省此来,必是还带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我师兄从来都懒得打点人情世故,他不会只为了让我们见见钱大省,就安排这次小聚。”
沈沉表情郑重。
沈太后莫名其妙:“这算什么大事儿?我早就知道一大半了。你要出去玩就出去玩嘛!找的什么借口嘛真是的。”
竟嫌弃地起身走了!
沈沉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