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六却并不愿意去伺候皇帝,满眼看着南沉依依不舍。椎奴笑着劝道:“大长公主还是要出嫁的,为着前程计,你不如留在皇帝身边的好。”
可是贾六却立即反驳:“大长公主出嫁了身边也缺不了服侍的人。赵真哥哥已经留在陛下身边了,大长公主原本就少着一个掌事阿监。何况,早先大长公主答应过我,会让我过安生日子的。”
竟是死活都只有留在南沉身边的道理了。
太皇太后听得哑然失笑,转向听愣了的女儿问道:“你答应过他?”
“呃,是。当时在小蓬莱……是答应过。”南沉无奈地笑了笑,抚了抚额头,顿一顿,站了起来,拉着贾六走了出去。
太皇太后和椎奴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太皇太后悄声笑道:“从大到小,怎么都这么服她?”
“不过,上次皇帝跟她要又新她就没给,这次要贾六还不给,皇帝会不会多想?”椎奴却有些担心起来。
“贾六又不是她的人,是哀家的人。这事儿不用沉沉管,哀家去跟皇帝说。”太皇太后立即便把事情接了过去。
转到花园之中,南沉看着贾六,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等着给母后送了老,我必是要浪迹江湖去的。那个时候,又新能嫁人,你可怎么办呢?
“难道那个时候再回宫吗?倒落在旁人手里,让我怎么放心?不如趁着皇上喜欢你,好好地留在他身边,日后做成大太监,就在宫里平平安安地养老。不好么?”
“我宁可跟着大长公主浪迹江湖去!”贾六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噘嘴低头,擦了一把眼睛。
南沉语塞。
她总觉得,自己到时候应该是单人独马,纵横天下的样子。
“您伤了左臂,今后都不能持弓了。等陛下那边选了合适可信的侍卫出来,我都想让赵真哥哥也出来服侍您……”贾六嘟囔着,又擦了一把眼睛。
南沉一眼瞪过去:“你快给我住嘴吧!”
“这为什么不能说?皇上身边自然都该是他自己选的人,都是您的人,这算怎么回事?潘家是皇上外家。他家再怎么没了旁人,也还有无数的家将故旧,怎么就不能给皇上选几个得用的人了?”
贾六顶嘴,接着嘟囔,“当然不能都是您的人,顶好一个您的人都没有才好。感情好又不在这上头,越是感情好,才越得避嫌呢!”
“你看,这些事情,你懂,且能说出来。又新是宫女,她便唠叨,也没法说这么透。赵真是个闷葫芦,他才想不到这一层。皇上身边真的很缺你这么一个人。”
南沉越想越觉得该把贾六留在宫里,忍不住索性在凉亭里坐下,对面跟贾六商量:“皇上今年十岁。这样,你就算是听我派的差事,便在皇上身边再服侍二十年……”
“八年。皇上现在的情形,十六岁必娶亲。待皇后娘娘熟悉了宫中事务,我就走。”贾六开始讨价还价。
南沉立即跟上:“十年。”
“成交。”贾六说完便又咕嘟起了嘴,吭叽两声,嘀咕道:“还有我的事儿,您别出面。我明面儿上跟您没什么关系。也别到了太皇太后那里这样郑重,请椎嬷嬷去说就行。”
南沉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到了最后,贾六还是留在梨花殿里磨蹭了三天才去了新帝身边服侍。
因为南沉病了。
当天还说说笑笑地陪着太皇太后用了晚膳,高高兴兴地试穿着椎奴依着大长公主规制给她做的许多新衣服。可是一旦睡下,却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的辰时还没动静。
下朝回来,太皇太后和新帝都诧异极了:“怎么没起来练功?”
又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忙出来禀报:“病了,浑身火烧,热得吓人。”
太皇太后吓了一跳:“跟钟郎说了没有?”顿一顿,才想起来钟幻已经出使南越去了,孙德先也被下了刑部大狱。
“周适!让他们赶紧去找游遇霞,把周适叫进宫来!”新帝脑子快,一下子就想起了钟幻收的那个“徒弟”。
又新忙屈膝禀报:“小六子和阿镝已经去了。今天游太医在尚药局当值,小六子便去了尚药局。阿镝拿了令牌出宫去寻周适了。”
太皇太后和新帝这才稍稍放了心。两个人走进去看望南沉。却见她只是沉沉地睡着,脸颊上烧得通红。
“前次发热,满口胡话,这次怎么连点儿动静都没有?”太皇太后忍不住唠叨。
又新忙用手巾摁了眼角的泪,忧心道:“正是因为她一声不吭,奴婢们才到了早上方才发觉。那会儿已经浑身发烫,想是后半夜就烧起来了。”
“姑姑可不是个闷忍的人。她这是怎么了?”新帝倒不觉得南沉得个风寒有什么了不起,便探着头往她那边看。
又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低下了头,轻轻咳了一声:“刚才议的几件事,皇帝应答极好。不如就学着去写批复吧。”
新帝又惊又喜,一阵兴奋,忽然想一想,又有些束手束脚,缩了肩膀胆怯问道:“我,我自己写吗?”
“你又不是没见过你父皇是怎么批的,怕什么?今天罗相当值,你尽可以把他请了去御书房,让他帮你润色。”太皇太后含笑教他。
新帝咽了一口口水,才奓着胆子点头答应下来,带着赵真跟太皇太后告辞,又叮嘱:“”
临出门,赵真回头焦急地看了又新一眼。
又新微微点头。
赵真这才放心去了。
“钟郎走了,她心慌。哀家知道。可是,昨天回来,她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太皇太后问道。
又新叹气道:“严先生提出要毛果儿跟着离京。大长公主叫了毛果儿,路上见到,便知道了。当时愣了好一会儿。后来就看似如常了。”
“回来也没说什么啊……”太皇太后皱眉道,“她换好衣裳出来,毛果儿已经走了……”
顿住。
又新苦笑:“她哪有听不见的?就呆呆地坐在那里让我卸妆,听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