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道:“许总监在这里做什么呢?啊,抱歉,你已经不是总监了。叫习惯了,都过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改过来。”
“——张生!”
许嘉璐看着门边的男人,有些慌了。
他怎么会在这儿的,他不是接了个似乎很紧急的电话出去了么,而且现在仍是会议时间内,所有人都应该在会议室才对啊。
即使只是过去式,但能当上开发总监的人脑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许嘉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恨恨地说道:“你诈我?”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张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早知道我今天这个时间会来这里,所以特地没去开会折返了回来,也故意没有走近我可能藏身的几个位置,详装接到了个紧急电话出去了,门也是故意没关的,为了让我能够顺利的进入办公室,然后瓮中捉鳖。”
“我还担心我演的不够逼真呢,学号时代时我是戏剧部的,但却是所有人里演戏最差的那一个,不过看起来想要骗骗你倒是足够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
张生一愣,挠了挠头,貌似他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你倒是把我问住了,大家都想着抓小偷,但真正抓到小偷后是打一顿呢还是交给警察呢,或是先打一段然后再交给警察呢,谁都说不好啊。”
“你会把我的违规行为上报高层么?”
“把小偷交给警察其实也很麻烦的,警察通常会问东问西扯一大堆,而自己还会被进了拘留所的小偷记恨上,有点划不来。”他又看了看许嘉璐,说道:“不过,你的年纪比我儿子还小,我也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对你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啊。”
“……”许嘉璐没接这话——她没想好要怎么接。
见张生似乎并没有立刻将自己检举揭发的样子,许嘉璐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向张生背后的门走去。
“虽然我是那么说的,但偷偷摸摸进入实验区翻阅机密资料,被发现后还想就这么安然无事地回去,你是不是想地太好了?”
张生身形一动,挡住了许嘉璐的去路。
“你想把我怎么样?”许嘉璐问道。
张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看了这个房间,有什么想说的么?”
“……”许嘉璐又回头忘了一眼这个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剪纸,令人毛骨悚然的房间,问道:“这些都是你贴上去的?”
“没错,两年来,我一直在收集这些有关于病毒的新闻报道,为了找起来方便点就没夹到笔记本里,而是直接就这么贴在了墙上,不知不觉就贴满了四面墙呢。”张生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份自豪,似乎能找到这些资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问你,军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
“军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资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病毒研发出来后最优先的使用群体就是军队,为什么这些事情我从来没听说过?”
“为什么你必须要知道?”
“我是总监!”许嘉璐大声说道,“我是病毒开发总监!我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这么多,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在为谁服务,这不是很可笑么!”
“一个什么都不清楚就将全部热情都投入了科研之中的傻女孩,你觉得她应该去责怪谁呢?顺便一提,总监是我,你已经不是总监了。”
“可是我刚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上头只告诉我这是为了对付布丰病毒,同时也是人类新的进化的可能性——”
“那有什么冲突的么?”张生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了,他受够了许嘉璐这种天真的想法,“你以为只有这种病毒才能给人类带来进化?那我告诉你吧,人类每时每刻都在进化着,文明是进化,工业进化,科技是进化,战争同样也是进化。”
“军队的升级就是战争的升级,战争的升级就是文明的升级,文明的薪火相传离不开战争的影响,一个文明毁灭了,就会有另一个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后,更为健全更为完善的文明出现,这就是人类的进化,区别于肉体的进化,而是精神上的进化。如果一个生物有着无敌的肉体,头脑却只会分析一些最简单问题,那和只会嗷嗷叫的大猩猩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你以为支持我们这个实验的庞大资金是从哪里来的?我们组织买下了四个岛屿,全世界最顶尖的病毒学家和生物学家,还有专业人员保机护航,这些若是没有政府的帮助,你觉得可能实现么?”
“就像你在这些剪纸报上看到的那样,各国的政府已经联合起来一同进行研究了。当然他们还是签订了书面协议的,一旦真正研发成功后,不可以私自用于军队使用,不过这种废纸一样的协议根本没人会去遵守,想要打破这项协议的借口想要多少有多少,仅仅只是用来自欺欺人的罢了。”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觉得奇怪的,现在的这个世界,谁没有一点私欲,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为了全人类着想而进行这么麻烦的实验研究。”
许嘉璐慢慢地消化着张生说的话,她已经被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等等,你刚才说四个岛——哪四个岛?”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张生话中的一个词。
“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张生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许嘉璐,说道:“你难道没发现么,这个岛上所有的实验体都是华夏人,既然要做人体实验,当然要把全部人种都实验一遍啊,哪儿有只实验华夏人就完事的?”
“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个岛之外还有三个岛,岛上也都在进行着这样的实验吗!”
“是的,倒不如说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样的岛只有一个。顺便告诉你吧,其中有两个岛的实验已经结束了,还在进行实验的就只剩下这个岛和另一个岛了。”
“结果呢?实验结束了,实验结果呢?”许嘉璐抓住了张生的衣领,着急地问道,她觉得自己快疯了,为什么身为原总监的她就好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一般,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反倒是张生对此似乎一清二楚。
张生挥开许嘉璐抓住他衣领的双手,将她推向一旁,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实验结果,你又不是我们实验组的成员,你只是一个楼层服务站的咨询接待人员而已。”
“那上一周的实验数据呢!你放在桌上的文件我全部都看过了,那些奇怪的数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病毒的活跃期被提前了这么多!活跃期的提前,也就意味着衰竭期的提前,而且衰竭力度会更加剧烈,这点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和你没关系。”相比满脸焦急的许嘉璐,张生依旧用一副淡然的表情说道:“这是我们实验组内部的事情,你不是我们实验组的成员,也不是我的上层管理人员,因此我没有义务向你说明这些情况。”
“你——”
“至于你私自潜入实验区并且浏览了机密数据文件这件事情,这次我宽宏大量地不再过问,如果你不想让我改变主意的话,就赶紧离开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你以为那些监控都是摆设么,我们当然知道你的潜入,只是一直都没当回事罢了。”
许嘉璐渐渐冷静了下来,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张生,问道:“那你这次为什么要让我进入这个办公室?”
“当然是为了捉住你。”
“可你还是打算放了我不是么?”许嘉璐说道:“仅仅是为了捉住我,根本不用和么麻烦,直接在办公室外面就能动手了,你特意让我看到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有特意和我说明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张生说出了这句最经典的装傻台词。
“你明知道我经常会潜入实验区,但却不管不问,今天又突然告诉我一些我以前完全不知道的事情,然后又将我放走,完全没有向管理层汇报的打算,一直以来都和我不对付的副总监什么时候这么为我着想了?”
“我再说一遍,你已经不是总监了,我也不是副总监了,现在我才是总监。”张生不厌其烦地强调着这一点,似乎这很重要,“另外,如果你很想被管理层请去喝茶顺便关一阵子禁闭的话,我也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告辞了,不过我不保证不会再来。”许嘉璐很干脆地回头就走。
就在她快要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了张生的叫声:“许总监——啊,我又叫错了。”
许嘉璐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应该说过的吧,你比我儿子都要小,不过那是实际年龄,生理年龄的话,你大概要比他大了吧。”
“我知道你的儿子也参与到这个实验中来了,我也相信你一定已经给予了他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我的儿子背后有我。”张生笑了起来,“和你接触较为紧密的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的,你知道在他的背后,除了你,还有谁么?”
“……”
许嘉璐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电子门打开,实验人员从纷纷从外面走了进来,看样子会议已经结束了。
“啊,许姐,是许姐么,你怎么来这儿了?咦?许姐——”戴着厚厚眼镜的女孩向着迎面走来的许嘉璐打着招呼。
然而,许嘉璐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传过来人群,离开了实验区。
眼镜女孩看着许嘉璐离开的背影,直到电子门关上,她跑到了刚刚将办公室的门锁上的张生身边,问道:“张总监,刚才那个是——”
“你们的许总监。”张生回答道:“虽然她被调职了,但在病毒的研究方面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我遇到了些问题,所以请她来帮我解决一下,顺便一起喝杯茶叙叙旧——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这期间你们就自由研究吧。”
“是……”眼镜女孩弱弱地答应着。
喝茶叙旧?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刚刚见到的许嘉璐,那恐怖地让人寒毛耸立的表情,绝不是所谓的喝茶叙旧能表现出来的。
那是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人觊觎时,是狮子发现自己的领地遭到敌人入侵时的表情。
狮子会不顾一切地扑向入侵者,将它撕碎,即使杀不死,也要狠狠咬下一块肉来,让它知道,这种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回到自己房间的许嘉璐扑倒在了床上,许久没有动静。
她慢慢地从枕头底下取出那张老旧的照片啦,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拿着照片走到茶几的烟灰缸旁,拿起了打火机,火焰蹿起,就在照片的正下方,再往下一点点,泛黄的旧照片就会变成一堆黑色的焦炭了。
打火机和照片拿在手中,悬停在半空中许久,最终她还是舍不得,将它们放了下来。
她向着四处看了看,然后从书柜的最角落取出一本书来,将照片夹在其中,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是她一直以来心灵上的寄托,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孤独无助的,只会等待哥哥来帮助她的小女孩了。
她也要用她自己的方式,去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许嘉璐打开电脑,从最早的那一份实验体初期数据中开始筛选合适的角色。
身份信息,体质信息,生平履历,每一项都十分详尽。
一千个人,即使已经死亡了一百多人,也还有将近九百人,许嘉璐就这样一份又一份仔仔细细地看了过来,注意力集中到让人害怕的程度。
她不知道张生提到柳煜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她只知道,有人要对柳煜下手。
至于柳煜背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不论究竟是谁,希望能够保护好柳煜才好。不然的话,她不介意做一只狮子,也撕下那个人的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