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账本全都在这里了！”无忧捧着一打比她人还高出两倍的本子，来到了掌柜的闺房。因为是神兽，所以并不算吃力。

但这个场面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滑稽。“放着吧。”掌柜指着角落的一块空地，专心的摆弄着首饰盒里的珠宝。

虽然掌柜只是亡灵，但是每年客栈的收入就算用来买仙丹，也足以把她堆成上仙。只是让人不明白的是，明明有如此机缘，但她却会花一个天文数字去买一块人间的玉石。

“好。。。俗。”无忧小声嘀咕着。

掌柜稍稍抬眼：“你我相识的最早，彼此之间最为了解。我为什么收藏人间的俗物，你用读心术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掌柜的最后几个字压低了声线，在无忧耳朵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在这个客栈里，无忧的读心术也只能对妲辛用用。桃叶的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别的啥也看不到，仁是女娲娘娘的儿子无忧不敢看，受德大叔想的全是些18x的玩意。。。

至于掌柜的内心，她只读过两次，应该不会有第三次。

。。。

千年之前的某天，天下缟素，万民默哀。帝王驾崩，政治的交错开始蠢蠢欲动。文武百官各怀鬼胎，圣人文豪歌颂功德，黎民百姓随波逐流。。。然而皇陵之中的一抹香魂，在天上地下轮转百会之后，终是归于大地。只留下一块无字的石碑，任凭后人评价。

武则天——千古第一女帝！雷霆其武，日月其文，凭女子之躯，立不世之功。有人说，她如当年的秦始皇一般，窥得天道，才能逆天改命，成就传奇。

但是事实如何早就因为新王地登基，变得无足轻重。秘密与功过，已经永远沉睡于乾陵。

只是。。。武则天看着天上没有日月，周围似有鬼魅狂舞。虽然早已经在朝野中百炼成钢，但此时仍觉得发怵。自己，终极是下地狱了吗！

到底是习惯了万人之上，片刻后武则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保持了镇定，双眼微眯，露出了一个不知是笑还是什么的表情。

周围开始刮起飙风，又好像是亡灵在耳边呼啸。一个个曾经熟悉的面孔，狰狞着，流着血泪，向自己扑来。

“你还我女儿的命来！”“你一介女流，谁给你的胆子和我抢皇位！”“我对你推心置腹，你却杀我子嗣，灭我族人，你早就该死了！”。。。

“冤有头，债有主。”一个平淡到让人觉得傲慢的声音传来。

周围的虚影如漩涡一般将她围在中心，这些虚影的脸无一例外，都是武则天觉得该死的人。当然，也可以说是政治需要他们去死的人。

他们咆哮着，在她身上留下道道血痕。这位帝王，却只是默默承受着，不曾开口，喜怒不闻于色。

“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那个傲慢声音似乎看的很开心：“所谓帝王，不仅仅是万人之上，很是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你一介女流，妄想学习当年始皇逆天改命。殊不知他又何尝不是被四十万战魂索命（白起活埋战俘），被儒家日夜咒骂，他也会不敢入睡，他也会畏惧。这就是王的代价！这就是。。。”

“说够了。”武则天开口了，周围安静了下来。原来就算死了，作为往日的臣子，亡灵们们也会害怕啊。

“跪下！”武则天丹凤眼上挑，朱唇如血。没有大声的咆哮，在权力的游戏中沉淀出的威压消散了周围的一切。

伤口没有像人类一样的流血，只是钻心的疼。

“身居高位，对错都是原罪！”

武则天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仿佛此时她仍然坐着高堂之上。

“他们不是坏人，死了我杀的！所以了?”

四处没有一点声音，但是怨念从四面八方聚集压在武则天的肩上。

“我此生作为帝王，有功有过，但是从来没有过错！”

“你们不是坏人，但是你们敢说，自己是好人吗！作为帝王，我必须牺牲一些人来保护另一些人。你们怪我你们恨我，无非是因为我抛弃了你们，如今作为丧家之犬也敢狺狺狂吠！”

“还有你！”武则天抬起头，即使亡灵们的怨念，如同泰山压顶，又奈何帝王之路本就有万水千山。“承你吉言，我成了帝王。我不感激你，也不恨你，路是我自己选的。和你没关系，也轮不上你来管教！”

“奥?”玩味的语调，仿佛是上位者开始了一盘游戏，但不同于武则天这种执行义务的帝王，而是那种制定规则的创造者。

当初帮她成王，无非只是一时兴起，自嬴政之后，好玩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如今嬴政已经彻底不在了，不过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哼，也罢。

突然，混沌之中有光芒闪烁。从地狱深处，一只通体雪白，张有羊角的神兽飞驰而来。周围的邪魅见之，纷纷避散，一些跑得慢的，被光笼罩后消散成了一缕青烟。

神兽，白泽！也就是千年之前的无忧。

无忧驼起了武则天，又原路返回。那个声音的主人没有露脸，也没有追上来。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觉得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看着你，一直在看着你。。。”

“你，等着！”帝王一怒，白泽险些一个踉跄。

“这里是地狱?”武则天。

白泽向下飞着：“现在是，但是待会就不是了。”

武则天苦笑着：“但是我即去不了天宫，也回不了人间了对吧。”

白泽没有回答，只当是默认。

“也好，反正我这皇上也当够了。如果不下地狱的话，去哪都行。”

白泽：“我愿意陪你，但是我们去的地方是一片虚无，你会害怕吗?”

武则天：“你说了。”一人一神兽对视一眼似乎是一拍即合。相传，神兽白泽只会出现于盛世，只会辅佐真正的帝王。

于是千年之后，千古女帝成了“第十九层客栈”的掌柜，神兽白泽成了一个打工的小会计。她们有了一个家，有了一群沙雕伙伴。也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可喜可贺。

。。。

无忧：“当年，女娲娘娘为了补天消散于世间。我也迷失于混沌之中，失去了方向。而在千年前，我在虚无之中游走，突然发现一方有光芒万丈。顺着光的方向，我走出了虚无，也找到了你。”

说到这里，无忧的脸竟然有一点潮红。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认定掌柜的就是女娲的化身。原因是，只有女娲娘娘才可以如此耀眼。从此她再也不敢当着掌柜的面有读心术，怕被闪瞎。

“对了！”无忧：“您入地狱之前，我也曾经看见过同样的光芒，只是时间太过短暂，没能离开虚无。”

“那时候的，应该也是你吧。那时候，你是发生了。。。哎！”

掌柜打了个响指，无忧的脚下升起了法阵。转眼间，无忧便回到了大堂。

。。。

掌柜看着满桌的珠宝，似乎在想些什么。拾起一块玉佩，对着灯照了照便扔到了一旁。

打开了首饰盒，里面有十二个凹槽，只填上了六个，还剩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