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就是一个小社会,村里人怕得罪人,除非是对外,对内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主持正义。
不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而且离得近也怕结仇,为外人跟人结仇不值当。
比如看到有人偷了谁家的鸡,大家私底下议论得欢,只有当事的偷鸡的和丢鸡的不会知道大家都知道了。
就如此刻,全村都传遍了袁大牛是冒充的,只袁大牛还被蒙在鼓里,做着春秋大梦。
袁明珠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看不清面容,只看那一副有点猥琐的老子天下第一的走路姿势,就知道是袁大牛来了。
喊了一声:“曾祖母。”
陶氏把头上的草帽往上抬抬,拿布巾一边擦着汗一边往她这边走过来。
倒了点水给她喂了,剩下的自己喝了。
看看并没有虫子蚂蚁爬到她坐着的席头上,才问她:“喊曾祖母干啥啊?”
袁明珠往来路的方向指了指。
那个方向,袁大牛已经走到视线里。
陶氏看到袁大牛,眉头微微皱了皱。
袁大牛一家如今在陶氏心里就代表着麻烦,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来了准没好事。
待到袁大牛走近了,笑着跟她打招呼:“叔祖母,俺家铁栓娘要生了。”
陶氏和袁明珠听得都愣了愣,都没闹明白他来的目的。
要是他家没有主事的女性长辈,找了来说这话是想请陶氏去帮着主事。
他娘尚在世,上次袁铁栓娶媳妇晕倒只是一时被气着了,醒来之后一切正常。
他家铁栓娘也不是没经验的头胎妇人,都生过好几胎了。
要说跟去年麦口上杜氏因为摔倒发生危险一样?袁大牛一脸的笑容也不像啊!
至于邀请他们,袁铁栓那次他们已经表明两家不再来往的态度了。
陶氏:“恭喜你啊!”
陶氏学着袁大牛家以往的做派,只支个嘴。
袁大牛失望透顶,咂巴着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挥着胳膊大喊着跑过来了:“爹,俺娘不行了,让你快回家。”
是袁木栓。
陶氏一听不行了,被唬的脸都变色了,袁家其他人也想起了去年此时杜氏生产的凶险。
袁务川吩咐杜氏:“伯驹娘,你快跟你叔祖母一起去看看。”
两家之间不管之前有多大的恩怨,此时此刻都得暂时放下,毕竟妇人生产关系的是两条性命。
杜氏把镰刀放下,在旁边水沟里洗了手,扶着陶氏跟着袁大牛父子匆匆走了。
有些上年纪有经验的也跟了过去。
只两盏茶不到的工夫,几个人就回来了,都阴沉着脸。
看到回来的人的神情,不管是袁家人,还是旁边其他人家,心里都“咯噔”一声,十分难受,觉得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感叹生命脆弱,世事无常。
袁树小心翼翼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围过来。
陶氏觉得难以启齿,不过大家这么关心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没事,还没发动呢,他们家孩子小不懂事,瞎喊的。”
这种事还能瞎喊?
那孩子十多岁了吧?
大家议论着各自走回自家地里。
吴大犁家地跟袁家的地连着,她婆姨割着麦子跟杜氏聊着天:“袁大牛家那孩子差着半个心眼吧?他娘出事对他能有什么好?”
以为是袁木栓傻故意咒张氏。
“他大还没四十吧?他娘真没了他大肯定守不住得再娶一个,到时候有他受的。”
杜氏替袁木栓解释:“这事不怨那孩子……。”
忖度着知道的人多,她不说也瞒不住,把她们回去后看到的讲给吴大犁家的听。
她们回到村里,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张氏的声音:“赶紧把你爹喊来,俺要是死了都是你媳妇给气死的,
让她给俺煮点红枣茶就委屈着她了?她是咱们家娶回来的媳妇,还是请回的娘娘?让她干点小活就甩脸子给俺看,活不得人了……。”
听着声音就中气十足,进门一口,正叉着腰站院子里呢,发动都没发动,更别说生了。
众人都很气愤,指责袁木栓不该胡诌八扯,耽误大家工夫。
木栓很委屈,“是俺娘让俺这样说的。”
面对大家的指责,张氏还理直气壮:“俺让俺儿喊的俺男人,让他喊你们了吗?你们多管闲事,怪的着俺吗?”
吴大犁家的唏嘘道:“这是家什么人呐,麦子成熟的季节自己家不抓紧时间抢收不说,还生些幺蛾子耽误别人。”
实际张氏要吃的枣子是袁铁栓娶亲那天撒在床铺上的,早就被小两口给吃完了。
她今天就是因为要那些枣子结果没有了,才要死要活的闹腾。
杜氏嫌丢人后头的事没脸说,只捡着好说的说说。
只说这事到此就算为止了,谁知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傍晚,众人还在地里忙活着,袁木栓又跑来了,站在地头喊陶氏:“曾叔祖母,俺娘要生了,让来喊你。”
大家怕又是谎报,都围过来问他。
他一个半大傻小子知道个啥,也说不清楚,任凭大家怎么问只说他娘肚子疼要生了。
袁务川:“陪你叔祖母再去看看。”
一般来讲别人来请的事不好拒绝。
如果不去,万一有个好歹将来被指责为无情。
人情社会,虽然不情愿陶氏还是带着杜氏跟着袁木栓又走了一趟。
陶氏原本以为张氏都生过六七胎了,加上她骨盆又宽,符合腚大腰圆好生产的标准,应该很容易就能生出来。
结果从傍晚到深夜又到天明,直熬了一整宿,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张氏肚子里揣着的这一个就是不愿意卸货。
张氏也从最开始的撒娇一样的娇吟到母兽般的嘶吼,直到如今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陶氏抹抹额头上的汗跟冯氏商议:“都一整夜了,再这样大人孩子都遭罪,请邱婶子来给看看吧?”
冯氏不想花钱又不愿意明说,出去问她儿子。
袁大牛坐在为袁铁栓娶亲新挖出的小窑洞里的炕上,正倚着被垛,翘着二郎腿跟他儿子对坐喝着小酒。
地方有限,挖出来的窑洞十分逼仄,新妇不满意。
袁铁栓正借机跟他商议想换到大窑洞里。
袁大牛剔着牙,不同意:“你祖母也住在那边,她肯定不愿意,说了也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