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楚氏族人的支使和指摘让低着头的楚家姐弟有回到跟袁家定亲之前的错觉。
那时候的他们就是如此,因为时常要靠着族人接济只能做应声虫,从来不敢违逆他们。
而族人们因为族里的给他们接济,不管有没有给他们米粮,在他们面前都好像高处一等一般。
可以随意支使他们帮他们干活,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有候还会出现指挥他们的时候几方意见相悖的情况。
那时候才是他们最难过的时候,哪一方他们也不敢得罪,只能在这些人的指挥下变来变去。
直到他考进国子监,这种情况也没有太多改变,族里人甚至计划着左右他以后的仕途,让他用仕途替族里换好处。
什么时候开始有改观的呢?
虽然才过去不久,可他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楚云峰努力回想着。
哦!他想起来了,是从他们被分去各部历事的时候。
那时候族里来人托他去应天府衙门里办事,他一个新来的哪里有那样的能力?
他知道衙门的大门朝哪,问题是衙门里的人可不知道他是哪颗葱。
可族里的人不知道,以为他现在是官身了无所不能一般,不帮着办就是他发达了看不起族人。
解释多了就是他找借口推脱。
还是袁伯驹他们见他为难,出手帮了他一把。
也未大包大揽,他们带着他和他的族人,人托人,一步步认识了经办那件事的人。
既把事情办成了,也让他们的族人知道各部和各衙门不是一个体系,大家平素是不认识彼此的,不是去了报个名号人家就给你脸把事给你办了这么简单。
沈楚氏低垂着头,眼睛惊疑不定。
事情好像跟她预想的不同。
她弟弟的反应更是让她心惊。
她本来以为袁家会很快借着送饭过来给他们赔礼道歉,她到时候还得拿拿乔,敲打袁家一番才能放过他们。
袁家没有来人,让族里的这些人因为腹中饥饿把不满都发到他们身上。
不过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她也是女子,知道女子最怕什么。
她们最怕被退亲。
袁家姑娘若不是被退亲,也不会选择远嫁。
觉得袁家就是死要面子,心里对袁家就愈发厌烦了。
居然敢让他们在族人面前丢脸,绝对不能轻易原谅。
不磕头赔礼再把嫁妆多添两成,休想进他们家的门。
沈楚氏这样想着,腰杆子就又直了起来,给族人赔礼道:“彦辰媳妇也太不懂事了,我回头会好好教训她,让她给婶子们道歉。”
推着楚云峰:“快去看看你媳妇怎么回事?把长辈们晾在这里算什么事?她也太任性了,走路都走不好还能走丢了,现在回来了也不说到长辈跟前伺候着。”
在族人跟我装大个的,“都是彦辰非要娶她,要依着我这样没眼力见的媳妇我可看不上。”
用嫌弃的话语说着炫耀的话,让一些族人嫉妒得眼睛通红,心里愤恨。
楚云峰被撵着去了袁家那边。
院子里寺内的杂役正在打扫,四周静悄悄的没有旁人。
楚云峰心知不好,忙跟打扫的杂役打听道:“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呢?”
“已经退了房子走了。”
杂役昨日见过两家人吵架,知道他就是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家人的尚未结亲的女婿。
也不知两家的亲事还会不会结了。
“走了?他们怎么能走了呢?”大声质问着。
引得杂役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两眼,一边扫着地一边走开了。
楚云峰回去以后,楚家人往他身后看没看到任何人,问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得知袁家人不告而别,沈楚氏的眼睛瞪得牛眼一样,眼神里都是不能置信。
当然也免不得又放了一番狠话。
他们的这番作为袁家人不会知道了,他们的马车正在回程路上。
顾重阳不敢跟他们同行,已经先行一步。
只有戚开令他们怕再次遭袭,跟着袁家的护卫走。
袁仲驹问戚开令:“戚大人如今住在哪里?”
主要是问问怎么联系他,待回头定下回武安府的行程好通知他。
戚开令说了皇城附近一家客栈的名字。
他们俩骑的马就走在梁氏她们坐着的马车旁边,袁珍珠听了马上想到恩人身边就一个长随还受了伤。
再住回到客栈里不说安全没有保障,只怕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
抱着梁氏的胳膊,“大嫂,请戚大人住我们家好不好?”
梁氏心里漏跳了一拍。
这位戚大人虽然是官身,但是年岁实在太大了些,比小姑子大了十几岁呢。
而且还有个克妻克子的名声。
实在不是良配。
小心看着小姑子的神色,就见她除了一脸期盼外眼神清亮,放心了。
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也觉得送佛送到西,该邀请戚大人去家里住。
撩了帘子,“戚大人若是不嫌弃,去寒舍住几日吧,回头走的时候也方便。”
袁仲驹也顺势邀请:“是啊,去寒舍住几日吧,还有你那位受伤的同僚,住在客栈也不利于养伤,去家里住着也恢复得快些。”
戚开令略迟疑了一下,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知道袁家人是一片好心,也未矫情,觉得他记下这份恩情,日后还就是了,点头应下。
“叨扰了。”
待进了城门,跟他的同伴告辞:“遇到了同乡,应同乡邀请去他们家做几日客……。”
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跟着袁家一行走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没家世没背景的,不然也不会被挑选了去执行那样危险的差事。
回来以后,未来的差事也没有安排好,都是各自找的暂时安身的住处。
戚开令遇到的这个老乡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也难怪大家羡慕。
听说这两兄弟还都是官身,戚开令要是托了他们帮着走动,最差也能官复原职,运气好的话升个一两级也可能。
武安州升府了,官复原职也是升品级了好吧!
那个被怀疑是忠义伯府内奸的人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恨得眼睛像是要滴血。
早知道戚开令能逃过一劫,他也做个苦肉计了。
他怎么就没死呢,那么多人围着他追杀都让他逃了。
难道说那个命硬的说法是真的不成?
盯着戚开令他们离开的方向胡思乱想着,旁边的人唤了他两三声才把他唤回神。
顾重阳安排盯着他们这些人梢的人手看着他的模样,交换了一个眼神跟了上去。
戚开令的长随因为救他受了伤,虽然伤得不是很严重,但是也不能剧烈活动,干活肯定不行了。
袁伯驹安排了人去客栈给他们取行李。
回到家给他们安排住处,安排人伺候,又置办了席面压惊。
袁伯驹举着杯子,“秦大人身上有伤不宜多饮酒,大家喝了这一杯以后随意吧!”
席间说起他们以后的安排,戚开令肯定还想回武安府。
他们这些人离开的时候,未免让人心凉,原本的官职都是由人暂代的,回去也好回。
但是出生入死一回,人人都想升个一半级,不然这些苦不是白吃了吗?
只是像武安府这样正好赶着州升府的哪有那么多。
看着自己成为别人艳羡的对象,戚开令闷了一口酒,也不知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却说楚家人被丢在山上,寺里又逢上如此大难,哪里还顾得上香客,其他香客纷纷回家了,楚家也待不住准备回去。
只他们来的时候是袁家派的马车接来的,这时两家撕破了脸,袁家走的时候都没告诉他们一声,更别说送他们了。
所有人都抱怨是被楚家姐弟坑了。
沈楚氏无法,只能取了碎银子拿给楚云峰,让他去山门处雇两辆马车来。
若是平日,崇报寺香火鼎盛,又有说法寺里求子灵验,山门处揽客的马车不会缺少。
只今日香客一窝蜂离开,马车早已都被别人雇走了。
就是代步的驴子也没了。
楚云峰走了好远,才雇了一辆牛车回去。
来的时候是朱轮华盖的香车宝马,回去的时候是老牛破车,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一路上楚家姐弟差点没让族人的酸言醋语给呛死了。
本来楚云峰还觉着有些羞于面对袁家兄弟,被这样一埋汰,回去又听着他姐姐数落了袁珍珠这不该那不该,也渐渐觉得是袁珍珠的错。
“做人家媳妇的哪有这样当众落男人面子的?”
“你之前说她前头退婚都是因为那家人不通人性,看到他们家祸事临头就退婚,我当时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让我猜中了,
当时就该找人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至于让这家子混账东西给骗了呀!”
又慎重叮嘱他:“这会你看不能再犯傻了,别让她两个哥哥再三两句好话就给糊弄过去了。”
让他这回一定要硬气起来,把袁珍珠给掰正了,收拾得绵软了。
“不下跪求着我们,把嫁妆再添丰厚些,别想我同意她进门。”把之前的打算说给她弟弟听。
“我这可都是为着你好,她的嫁妆再多我也不会花你们一个大子。”
“族长说回头替你找门路安排个好差事,不得花银子啊?”
“你媳妇的银子咱们花着硬气,要是伸手跟她两个哥哥借银子,又不同了,你可得想明白。”
楚云峰这会觉着他姐姐说的在理,点头道:“我知道。”
姐弟俩商议着该如何借着这回这件事做由头拿捏住袁珍珠。
只是他们这会又像是之前在山上那回一样,一等二等也没有等来人。
正等得心焦呢,族长捎信让他们去一趟。
到了族长家,族长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们跟袁家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袁家的姑娘昨日回老家去了。”
他听说袁家姑娘的行礼装了好几辆大车,似乎把嫁妆都拉走了。
那两架出自集雅轩启六爷之手的屏风,当初拉来京城就引得人围观,据说也拉回去了。
以为他们背着自己把跟袁家的亲事退了。
他们还得跟在安定侯府后头行事呢,安定侯府从袁家咬下一块肉,他们跟着捞些肉渣也是好的。
得知亲事没退,楚家族长才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成亲的日子也近了,你做姐姐的也多操些心,把家里该归置的归置好,该添的东西添上,要帮着跟你大伯娘说……。”
仔仔细细的交代着,让他们勿必把亲事办圆满了。
楚家姐弟低头垂手恭敬的听着族长说话,就听到外头有人高声喊着:“老五家的大小子在族长家吗?他家大舅哥带着媒人来了,说是要退亲呐!”
楚氏是聚族而居,这附近两条街住着的大多数都是他们的同族,大家都连着亲。
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袁家人刚一过来,消息就散播开了。
楚云峰还一脸懵着呢,“退,退亲……?”
见他们族长已经大步走了出去,两姐弟赶紧跟上。
袁伯驹兄弟二人照着家里的吩咐,先把袁珍珠安排离了京城,才来协商退亲事宜。
这回退亲不同于姚家那会,姚家那会两家只是口头定下亲事,因为年龄还小结亲得等些年,就未着急写婚书。
这回亲事近在眉睫,婚书也就写好了。
退亲就得复杂得多,不仅得写退亲书,还得把婚书拿回来。
两家的嫁妆单子也在官府备了案,也得去注销掉。
同来的媒人是官府的冰人,拿钱办事,袁家给了丰厚的辛苦钱,她说话就向着财神爷。
站在楚云峰家门口,把那日山上发生的事说得是活灵活现,就像是她本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般。
“哎呦呦,就没见过这样恶毒的人家,未来媳妇被挤得滚落山崖,不说赶紧组织人施救,人家家的丫鬟要找还拦着不让找,这安的什么心哟!”
楚家族长额头青筋直跳,扯出个笑容,“进家里细说,毕竟是人生大事,两家商量着办,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哪能为着这么点小事就退亲呐。”
让人把袁家诸人往里头“让”。
毕竟是在别人家地头上,袁伯驹他们就是带了许多人手,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被蜂拥着裹挟进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