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老钱给我的地址居然会这么离谱,地址上因为只有路名和几弄几号,勉强能猜的出是幢老式的私房,也能猜出兴许是间在老式弄堂里的私房,但我怎么也猜不到它居然是间棺材铺!
不是我要用老式的称呼来称呼现代殡葬服务,而是这间店门的招牌上确确实实就写了三个字:棺材铺
棺材铺在弄堂到底拐弯处的左边,中间有一条很宽的口子,连到另一条弄堂,由于刘艺着急要见见这个地址上的人,所以一大早就把我拖了过来,但是实在是太早了,弄堂两边的门都没有人开着,只有少数几家似乎在开着通风了,时不时还有几个老头、老太从门内探出头来看着我们,似乎这个弄堂里很少会有陌生人一大早就来窜门。
这个感觉十分不好,让我有一种做贼的错觉。
由于时间实在太早的关系,现在店门紧闭,只在门上贴了张告示,说24小时营业,有需要请敲门。
我心说,谁大半夜有这需要还真是倒了大霉了。。。转而又一想,不对啊,这种店还真是需要24小时服务的。。。
刘艺已经敲响了这间棺材铺的大门,不一会儿,从门内探出了一张脸,这是一个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脸上挂着淡淡得微笑,也不知道是为了服务还是想要给死者家属一点安慰,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开这种店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挂着这种笑容来接待客人。
清晨的阳光应着被打开的大门,瞬时间照耀到了雪白的墙面上,光泽映着墙面正中间的营业执照,“韩圣译”这三个字被闪闪发亮的金色颜料刻录般的涂抹在这上面。
“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年轻人对我们优雅的笑道,而我实在没办法把这么一张脸和“棺材铺”这三个字挂钩在一起,就有点别扭的看着他,他见我们没反应,就继续对我们笑道:“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吗?”
我很清楚我们不是到餐厅吃饭,但是现在总觉得有踏错店的错觉。
刘艺见我不说话,赶紧冲他鞠躬道:“我要找人帮我超度!!”
。。。。。。。
我转头看向刘艺,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家伙最近缝人就鞠躬,不知道是不是到日本溜达过还是怎么了,怎么竟搞这些有的没的。
对方似乎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我这才发现他的笑容中多了点人性化的感觉,而不是礼貌性的微笑,只听他道:“这位先生搞错了吧,我这里是殡仪棺材铺,不是老庙黄金驱邪店。”
刘艺明显没想到对方会开自己的玩笑,他愣了一下,我立刻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对那年轻人说到:“我是老钱的学生,他给了我们这里的地址,说是报他的名号就一定会有人来接待我们,他本人应该也已经联系过你们了吧。”
对方怔了怔,这才让开身子让我们进内,我突然发现他虽然一直礼貌待人,却始终挡在了店门口,这不是个能亲近的人,我想着步入堂内,抬头四处打量着。
堂内很简单,四周都安置着单调的架子,架子按规律划分着格子,每一个格子上都安放着一套寿衣和寿被、寿鞋,每一个格子都像安息堂骨灰格安放处那样大小,有种人还未死就已经进了盒子里的沧桑感。正对着我们的架子前有一张木头桌子,桌子边上安放着两个小凳子,桌子的左前方是一个柜台,柜台里满是黄纸和锡箔纸,堂内的其他空间内堆着纸人、纸房、纸车,正对着门的柜子旁有一扇小门,看来是通往后堂的。
他把我们让到两张小凳子上,自己就靠在柜台前看着我们,我不喜欢他脸上的笑容,这让我有一种被他藐视的感觉,就直说道:“我想找你们老板。”
他点了点头,回我到:“敝姓韩,就是这家棺材铺的老板,两位有事就请直说吧。”
我又打量了他一下,又想到我们来此的目的,依旧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想到刘艺那个急样,只得苦笑道:“你会超度吗,超度超度这家伙的老爹,他一天到晚说他死去的老爹在找他麻烦。”
“我不会。”这人听着很直接的就摇了摇头,我和刘艺则是满不相信,心说这家伙怎么连老钱的面子都不给,看来跟老钱也不是深交,正想说些什么,他又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老钱确实已经找过我了,老钱想要让那个人帮忙,但是我跟你们直说了,他肯不肯帮忙,全凭他高兴,我只能帮你们问问他。”
那个人?!
我和刘艺面面相窥,这人又道:“不过老钱很好,没有透露我的电话,他很守信用,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问问看那个人。”
“那老钱不是透露了你的地址吗?”虽说昨天晚上我就觉得有些疑惑了,现在一看他是个开店的就更疑惑了。
这真是个奇怪的事,透了地址不是比透电话更可恶吗,再说这里本身就是个开店的,电话和地址都公布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这人却摇了摇头,道:“这不同,总之,是不同的,你们就不要问了。”
他这一说我才发现,别人的殡葬服务店门都会留个电话啥的,这里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的号码,这不由得使我心生疑惑,但毕竟是有求于人家,便也不再多想,只道:“那就麻烦你多帮忙了,我这朋友真的十分困惑,天天被恶梦缠身。”
这人点头朝我笑笑,也不再招呼我们,自顾自的就打开了柜子旁的小门,渡步走了出去。难道那个人就在这里?!
我疑惑了半响,但是他进去后就没再出来,只剩我和刘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直等到日上三竿,甚至有两个老太婆从我们手里按柜台上的标价买走了两叠黄纸他都没有回来,我真的有很强烈的冲动想拉开那扇门,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但终是忍住了。
不过,刘艺就没我这么好的耐性了,他简直坐如针毡,起也不是、坐也不是、打开那门也不是,最后干脆堵在了那扇门的门口,看他这样我倒也觉得好笑,只坐在那看着他耍。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那人终于从后门出来,一推门差点把刘艺推到地上去,只见他还是那张微笑着的脸,不过看上去似乎有些无奈。
“我想,可能还要再等会。”他说,似乎什么都搞不定的样子。
“操!”我刚想道谢说不行就算了,我们就回吧,谁知刘艺骂着就跳了起来,指着他喊道:“老子等着大半天了,行不行啊你,不行就把老子的保魂玉还来,我。。。”
“等等!”
好吧,我刚想道歉,这人突然抹去了笑容,比我还紧张的紧盯着刘艺,反提高声音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玉?”
刘艺似乎真的是受噩梦打击不清,胡言乱语道:“老子祖传的保魂玉,已经给你们了啊,你们答应我的要……”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脑子有点问题!!”我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免得他越说越离谱,心道,你真把你家的祖传玉给了我,那你老子还不半夜从骨灰盒里爬出来把你推到井里去。
只见那人的笑容又慢慢的回到脸上,轻声道:“两位请稍等,我马上给你们答案。”
说完不给我们回话的机会,转身又钻回了他的后堂,我和刘艺再次对望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刚才还有的没的扯了些他家父亲的后事,这会儿是真的什么都没的说了,似乎是大家都尴尬刚才的局面,这样就使的时间走的更慢。
我心说,这叫什么事啊,这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我不会回家赶我的民俗学课题报告啊,这老钱还等着我修改后给他批呢,我可没忘了的研毕资格还捏在他的手里呢。
又是等了大半天的时间,太阳都移了方向,我本就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这刘艺受了惊吓一心求解,多半也没多大耐性,我们两个居然没一句话的在这里等了大半响,想想这也能算是个奇迹了,幸好我这个人爱胡思乱想,这个想想、那个想想,到也不至于太无聊。
太阳又移了点位的时候,这小子终于从后堂出来了,我一看,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微笑,但是这一回却不同方才的礼貌和客气,竟然略带着点兴奋似的对我们笑道:“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