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温断撑着剑站了起来。三十六个了，还差一个，胡家还有一个人活着。

她倚着刚刚杀人时被溅满血的树干喘息了一会，拿起剑一步步向后院走去。胡家也算得上是江湖上小有名望的家族，几乎人人习武，温断虽一口气干掉了三十六个，此时也已经伤得不轻，背上和腿上衣服都已被割破，不断有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但她还不能停。

她堂堂落君阁左护法，灭门从不留活口。

此刻已是子夜，后院安静得可怕，温断能听到树叶被风吹落的声音，同时她感觉到，后院房子与围墙狭小的角落里，有人在呼吸。她右手按住剑柄，朝角落走去。

角落里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正走过来的她，视线逐渐落到温断正在流血的右手上。

“姐姐。”刚要举剑刺出的温断被这句陌生的呼唤打断，她楞了一下。

“姐姐，你受伤了。”蹲在角落里的少年声音明显有些颤抖。温断下意识地拉了一下已经被割破的衣服，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听声音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看上去单薄，夜色下看不清样貌如何。温断忽然觉得杀他也并不急在这一时，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是谁伤的我吗？”

少年忽然低下了头，“是……我爹娘。”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他们怎么样了？也对，你都已经找到这里来，他们应该是已经被你杀了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了一丝哭腔。温断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手，两个人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若是这少年有任何动作，温断是有把握可以将他一击毙命的。

少年蹲在地上似乎抽泣了一会，最终抬起头，迈步从角落走出来，站在了温断面前。温断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没有后退，她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虽然瘦弱，但比她高出半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少年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听起来却比刚刚更加冷静和坚定。温断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少年，此刻她感到有些后悔刚刚没有直接杀掉他了，不停流血的伤口让她有些撑不住了，握剑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我是胡家的小少爷，我叫云归。”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温断还是没有动手。“姐姐还不动手杀了我吗，你不杀我的话我可是会报仇的。”温断转过了身，只听到了胡云归并不怎么严肃的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

“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胡云归又问了一遍，“让我知道了答案再死吧姐姐。”

温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杀人。”她一把抓住胡云归的头把药塞进了他的嘴里，“哪有什么理由。”

胡云归显然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已经把药咽了下去。“胡少爷。”温断已经靠墙坐了下来，“如你所见，令尊令堂着实把我伤得不轻，我需要休整一下。”虽然没完全明白温断的意思，胡云归还是站直身体，笑着回了一句，“你不用怕我，我不会武功，杀不了你。”

温断已经闭上眼睛开始休息，懒懒地说了声，“去把你父母埋了吧。”这次胡云归是真的愣住了，他的确是不会武功的，他知道杀手大多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不会经历过什么温情，所以他试着喊了声姐姐无非是想赌一把，让对方降低警惕，没想到他成功了。他看对方受伤很重所以想玩心理战拖延时间，杀不掉她找个机会把她打晕也好。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开始疗伤，还让他去埋葬自己的父母？

胡云归不知道的是，温断每次杀人灭门，都会把家主埋好，只是这次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想着暂且留胡云归一命，让他帮自己把杀人的后事料理了也好。而且不管胡云归会不会武功，都不能把正在疗伤的温断怎样。

温断当了三个月左护法，灭了江湖上四个家族，杀了九十九个人。

胡云归成了第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