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下,乱世已至,人伦纲常早已不能再约束世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大周王朝失去了民心以后,可见往后的日子,将必然会乱上加乱。
修真者们凌驾于朝堂之上,即便强如武后,恐怕也很难再像之前那样震慑住天下十九州的各大宗门。
想到这里,吕光便也明白了武后此举的真正意图。
这个心狠手辣,唯权至上的女人,其实只不过是想利用东海龙仙的神通法力,进而帮助她度过此番大劫。
而今能和东海龙宫攀上交情的,就只有吕光一人了。
尽管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东海龙宫和百草园明里暗里有着丝丝关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东海龙仙是绝对不会给剑无涯半分面子的。
因为这关系到东海之内,上千修道者的生死存亡!
那轮悬挂在东海上空的‘虚日’,别人或许不知晓,但吕光却是一清二楚,那可是东海龙仙体内的龙丹所化,乃是他的本命精华。
要他把‘虚日’挪移到中州境内,岂非是让东海龙仙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他人?
莽莽群山,在月光清辉的洗涤下,泛出一道道银白色的波浪。
吕光站在崖畔,居高临下,凝视着半山腰处的那个人影。
那人身材丰腴,一头长发,高高盘起,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她身着一袭赤金龙袍。她是一个女人,天下间也只有一个女人敢身穿龙袍。
毫无疑问,她便是当朝武后!
他万万没有想到,武后竟也会屈尊来到此地。
武后背着身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知道吕光看见了她。
天地间一片寂静,似乎连躁动的风都已停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武后转过身来,微微昂头,眼睛看向孤身立于山崖上的吕光,终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要明白,摘星楼之难,非朕之过也。”
这一切,都是幻象吗?
吕光心中狐疑。
仿佛是听到了吕光的心声,久久未曾出声的‘壶中子’,幽幽说道:“这些不是幻象。”
吕光目中泛起一丝疑问,凝望着浮在蓝色海水之上的‘五行山’。
“这座‘五行山’与本王都是法身幻象投影在你的脑海念头之中。若非你念头如此强大,数量这般惊人,也是断然无法沟通本王的。但此刻你脑海中的这一切变化,却不是简简单单的幻象。本王传你‘神咒’,然后你自己走出了困境,破除了胆怯,坚定了道路,进而你的脑海虚空才会发生如此变化。”
“造化,造化也。”
对方的声音虽然很轻,感叹之意也是不深,但其语气中所蕴含的惊讶与震惊,仍然是令心思敏锐的吕光给感觉到了。
吕光眉头微皱,抬眼望向飘浮在海面之上的‘五行山’,念头一动,把心中所想马上传递了过去。
“据先前阁下所说。我只要勤恳xiūliàn‘太玄经’,就能够救你脱困,可据在下所知,修道一途,感应神仙,借助神仙之法,破去万难。但现在阁下似乎是身陷囚笼,难以自保……”
‘壶中子’显然没有料到吕光会说出这番疑问之言,他良久没有答话。
吕光脑海中随即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他心中一凛,暗暗思想,这‘壶中子’传授给了我‘神咒’,嘱咐我务必要找寻到其他通灵宝玉的碎片。虽然他没有询问过我,但似乎他对玉魂的事情,也是知之甚详,毫不陌生。
玉魂传我‘太玄经’,这壶中子又传授我‘神咒’,并且他们全都是要让我去寻找通灵宝玉,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当我说出通灵宝玉的时候,这位神秘奇怪的‘壶中子’还隐约露出了一片释然之意。
这其中有何隐秘暂且不提。
吕光现在念头之中所想的全都是如何明哲保身的办法,他确确实实是踏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但是别忘了一个现实——玉魂是一缕残魂,难有威胁之举,而这看似强大的‘造鬼仙王’又是被这座‘五行山’给镇压在下,难有作为。
再说,我刚刚xiūliàn的‘太玄经’通灵而出的这位,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一个丝毫没有用处,对己身没有一丝帮助的‘神仙’啊
这个买卖,若是让我去做,真是十分的不划算。
吕光心念如电,来回思量,转瞬就是已经把连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遇经历,给串联在一起,想的是**分明白了。
时间彷如冰冻凝霜的大地,纹丝不动。
许久之后,吕光才感应到脑海之中有一道声音响起。
“通灵宝玉,驱使仙神……本王身为‘壶中子’,尚且难以逃过通灵宝玉的yòuhuò,你一个刚刚入门闻道的普通修者,试问又如何躲过这场天降之喜。”
吕光面色一怔,脱口问道:“喜从何来?”
‘壶中子’顿了一下,接声再道:“本王虽是不清楚你如何得到一片通灵宝玉的,但想必你这一番匪夷所思的经历,多是拜这片灵玉所赐。如果你能聚齐其他碎片之玉,适时你定然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这段时间惊倒是够惊悚的了,喜却是没见一点儿。吕光默默的在念头之中发了下牢骚。
“本王法身投影在你脑海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我长话短话,你要仔细倾听。”
吕光闻言,不禁心神一动,念头安静下来,认真听着。
“所谓匹夫无罪怀于其罪。这个道理亘古不灭,你一定懂的。你xiūliàn‘太玄经’,本王虽然不能帮你,但刚才我所传给你的‘神咒’却是可以让你一帆风顺的,只要你有足够的念头支撑,在此界,你是没有太大危险的。但若是时日一长,让其他修者神仙知道天地之间,还有xiūliàn‘太玄经’这种道法的,那等待你的,将会是一场天罚审判!再者你还有着通灵宝玉的碎片……”
吕光听到此处,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果然如此!
这通灵宝玉碎裂成无数片,而在自己刚刚得到它的时候,玉魂苏醒之后,就以寻找其他碎玉为条件而跟我进行交换,最终才答应帮忙救下自己。
此刻,这高高在上威严无双的‘壶中子’居然也是跟通灵宝玉瓜葛甚深,并且听其语意,好像他也是因为这枚‘通灵宝玉’方才落到了这步田地。
吕光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多亏是有了那片通灵宝玉,而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危险,也是因此而生。
这一切,果真是危机与机遇并存啊!
吕光呆愣半晌,脑海念头中所回旋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行之有效快捷无比的来提高自己的本身实力。
无论是修道亦或者是修真,只要自己具备超然一切的实力,那么凡事就好办了。
实力!
现实之力,能够粉碎一切,信手拈来的力量,才是最能贴身保护自己的东西。
‘壶中子’的声音开始变得飘远浩渺起来,仿似是离吕光有十万八千里。
吕光凝神细听,但仍旧是听不真切后边的话了。忽然之间,那飘荡在海水之上的‘五行山’顿时化成了一道黑光,在白净无暇的虚空中,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划破长空,迎上飞升。
‘壶中子’的话音也戛然而止,即刻就断。
这缕黑色流光,看其飞行的轨迹,明显是朝着那道依然存在于吕光脑海虚空高处的巨大裂缝中遁去。那光芒迅捷如雷,弹指之际,就是遁入其内!
随之裂缝就如同缓缓关住的两扇大门,紧紧咬合在了一起。徒然留下一片空白,吕光的脑海之中再无任何波动发出,唯有这一瞬即逝的黑光,在宣示着刚才‘壶中子’还有着没说完的话。
吕光仰望着虚空,心念中一片澄明淡定。
无论‘壶中子’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此刻都已不再重要了。
未来的路,终归还是要靠自己!
吕光的所有念头,此时全都化为了无边无际的海水,瓦蓝洁净,浩浩荡荡,充盈在整个脑海虚空之内。
霎那间,吕光凝聚显像在脑海虚空中的幻身,就是砰然而散,化成一缕飞烟。
微风一拂,转瞬便不见踪影,消失得是无影无踪了。
虚空漆黑如炭,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吕光甫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面前那山呼海啸般狂涌而来的血浪。
此地,还是吕光在生死之时,神差鬼使的进入脑海之前的景象。
此时,仍旧是吕光在血浪扑面而至之际,金童玉女二者身不能动的那一瞬间。
“先前在脑海所经历的一切,那么繁冗复杂,却不想在这里还是仅仅一瞬。”吕光面色一惊,目光一动,转瞬露出一片恍然之色,他心念涌动,眼帘中映入当前之景后,收心宁意,随即就回转了过来,知晓明白了那所有的一切。
冰冷颤抖的身躯**上,此际也是被血腥恶臭的鲜血覆盖着,吕光凝目一望,晃动的眼神,瞬即看见了躺在血泊当中的素儿。
“素儿!”吕光念头一震,身形一动,跃步向前,冲向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素儿。
“噫?!”
还未走到素儿的近前,吕光便是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氛,心中一惊,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站在远处。
吕光眼光极准,在身体行进的过程之中,却是猛然看到了素儿身上有着非常奇怪的变化,那就是她的身体周围浮荡起了一层红色光圈,光圈赤红入目,包裹在她身上。
“暗无天日,天空仍旧飘扬着血雨,恶臭扑鼻,看来此地仍然是‘五鬼噬心阵’所衍生出的幻象。先前在我意识溃散,幻身凝聚在脑海的时候,素儿虽然是无念无神,可也没有倒在地上啊……还有这圈奇异的红色光晕,笼罩在素儿身上……”
吕光目光灼灼,念头转动之间,观察周遭情形,思量一番后,心中升起不禁诸般疑问。
丝丝血雨,滔天而至,恍如一幕赤红珠帘,倒悬在大地之上,把整个虚空给割裂成一间间三尺见方的暗格。
“嗯?四周环境没有丝毫改变,在我看来,过了那么长时间。但这里却还是我幻身遁入脑海的时候……”
吕光一面想着,一面用眼角余光扫向四处。
在吕光还没有彻底看清四围,正想上前察看素儿情况的时候。
突听虚空中顿然响起一阵风雷之音!
黑幕血雨之中,但见一个人头骷髅,从虚空之上劲射而来。
白骨触目惊心,在一片血红之中,显得尤为恐怖阴森。
骷髅上血迹斑斑,好像是在一块白玉无瑕的美玉之上,给强行刻上了数不清的朱红印记。
呼呼!
骷髅应声而至,射向吕光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袋向左一歪,身子直挺挺的站立不动。
吕光虽然明知这一切都在幻阵之中,但刚才经过了那血雨缠身后的痛苦与死亡的阴影后,还是使得他心惊胆颤,惴惴不安。
万籁俱寂,唯有风在耳边呼啸。
一丈高的距离怎么如此之远?吕光心内狐疑,自己为何还没有跌到地上,不由得睁开眼睛。只见弦月在西,巨树在下,再看身下居然是一只硕大的鸟,正载着自己穿梭在山林上空。
两扇翅膀,木门一般大,周身赤红。
吕光恍然大悟,这恐怕就是刚才那惊动群狼的罪魁祸首,正是它的一声鸣叫,让群狼奔至溪边。
是它闯下了祸事,也是它救了自己。
可是它又要带自己飞向何处呢?
山林逶迤不断,仿佛没有尽头,这般巨硕的飞鸟,看来也绝不是善类,也不晓得它到底是要飞向何处?
真个是刚脱狼穴,又入虎口。
吕光纹丝不动的趴在巨鸟宽阔的羽背上。西方弦月初升,良久之后,巨鸟飞行的速度逐渐放缓下来。
借着稀疏的冷月光芒,吕光望见下方隐约是一处平坦的草地,林草之上,伫立着一间安静的木屋。
巨鸟挥动着羽翅,慢慢降落下来。羽毛微倾,吕光好似辕车轱辘,翻滚着从几尺高的鸟背上跌落至地。
砰!吕光虽然早有准备,可他又怎能想到这巨鸟如此鲁莽,居然是把自己直接给抖落摔下。身躯翻转,一个不慎,后脑恰好撞开屋门。吱呀——呀…呀!木屋在山林中,也不知经历了几多风雨。屋门破败,摇摇晃晃的如风箱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