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的样子，是疯了吗？”

是疯了吗？才不是！

这里的人，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不怎么正常的，可是，不能够跟外边的人很好地交流沟通，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有问题、并不意味着就是疯了的。他亲眼看到，他们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去交流，甚至，能够看到很多常人没法看清的事情，他们并非是没有思想的，只是，很少有人，能够愿意去听一听他们究竟想要表达的事情，看一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多是些孤独的人，只是，习惯了喧嚣的人不能够明白他们的孤独，可能，也不能够体会孤独的人对于喧嚣并没有那么期待……

他才没有疯，他不承认！

哎？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

“你才是疯了！”他恶狠狠地对着那个说出这样狂妄的话的人。

“看来，你确实是疯了。”那个人，看着很冷静。

很多人，都会拒绝跟他们对话，甚至，与其说是因为不屑于跟这些与他们完全不能够融入在一起的人对话，不如说，是因为害怕，害怕跟这些有些不一样的人对话，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抗拒他们，这些，他是完全知道的。他很厌恶其他人这样不同的礼遇，有时候，粗暴相对比起敬而远之或许更不那么伤人……他看着那些人，有时候，就觉得像是一根根能够行走的带刺的荆棘一样，即使不去碰触，都会走过来，将人轻易扎伤。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同，即使他知道自己也不愿意跟别人有什么相同的，但是，依旧会觉得莫名的寒心，尽管并不期待其他人会对他怎样，但依旧会觉得不能够接受，其他人的冷眼，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不能够言明的伤。

但是，那个人，很不一样，看着，很冷静，好像，并没有把他当做是一个需要他被对待的不一样的人，是一个把他当做是正常人对待的，不是那种特意要说出来是正常人的人，但是，就是会让他明显地感觉到一种还没有进去那里之前的其他人跟他很平常地交流的感觉。

“我疯了吗？那就是疯了吧。”

他开始像是在正常交流一样回应那个人的话，并没有表现因来人说了一些有些不敬的话而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当做是普通的玩笑。

“你要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吗？”那个人问了这样一句话，看起来，也并不是想要将他实实在在地质询一番，相反，像是戏谑。

“躲在这里？躲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外边又有什么好的？”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反感直接告诉别人这些。

“出去吧，我带你走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

“那你，有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你不应该躲起来的，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们，可是一起约定要做些轰动的事情的。”

那个人像是有引导他去想起些什么，不过，他看起来像是并不能够完全记起来的样子，只能够依稀觉得，那人看起来眼熟，看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一脸的冷漠，那双眼睛，冷峻的目光，看起来，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并不能够说明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他选择遗忘很多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想要记住的，就选择忘记了，部分人，不需要被记住的，因为不愿意去想起，似乎只要不出现在脑子里，就不会记住，就像是，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出现过，但不会记住是谁……

显然，他似乎还没有那么愿意马上想起来究竟是谁，所以，也不愿意让自己去努力回忆。

他没有说话，他在那个被称作的“疯人院”的地方，流连了那么久的时间，偶尔，会想要逃离，但是，在清醒之后就会忘记想要逃离的理由，自然，他也不能够分清究竟什么时候算得上是清醒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出去，回家。”

回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等到那个人说起来了，他才像是稍微反应过来了，原来，还有家人，他要回家，他突然开始疑惑，为什么以前，想的事情会很多，每天要想的事情也是有很多的，很多都会忘记，但是，在能够记起来的那些中，为什么，他没有想过家呢？大概，是因为有过不太好的回忆吧，既然原来的自己不会想要去记起来，恐怕也就不需要非得去找了。

“回家？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得很冷漠，但是，又很没有底气，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出来究竟是不是合适的，但是，他就像是一个刚失完忆大病初愈的人，并不太能够理解过去的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如果能够在记得很多事情的时候就是唯独忘记了“家”，那么，应该是有原因的，而且，自己应该是不可能在自己起意后就能够到这样的地方的，应该，就是家人送进去的吧，那么，应该就表示，可能自己不太能够跟他们融合在一起吧，所以，还是就那样待在那里就好了……他用现在自己的推断擅自为过去的自己做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的决定。

那个人听到他那样的回答，显然有些吃惊的，尽管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你，不想回去？”

他没有回答，他不确定自己的回答究竟对不对。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那个人目光中透着怀疑，看着他，那个人，是他见过的很能够把控情绪的人，不，是记得的见过的人当中很能够把控自己情绪的人。

不过，也就是那一个怀疑的眼神，叫他脑海中闪现出了很多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因为，脑海中并没有浮现出什么曾经的花苗叫自己立刻反应过来，但是，那种熟悉感，很快，就像是干燥之地渗水了一样，一点点蔓延，大概是蔓延的速度有些不可掌握，竟叫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恐的感觉……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那个人看他没有什么反应，又问了一句，“还记得你是谁吗？”

他似乎，并不太愿意去记住自己是谁，尽管那样的问题每天重复，但是，很明显，出现浮现那样的问题是天性，但是，逃避那样的问题已然变作一种本能。

他没有回答那个人的问题，反而有些跑神了，他原本是有些惊奇对方是个能够藏得住事情的人，但是，慢慢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一样能够不叫人轻易知道自己的想法。

那个人，恐怕并不是真的要带自己“回家”的，他慢慢反应过来，尤其是在那个人一直没有把那种冰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之后，他越发觉得那种寒冷到骨子里的感觉熟悉到恐怕，那个人，恐怕就只是来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的。

但是，会忘记什么呢？仔细想来，自己在那样的地方已经那么久了，如果真的想要将自己隔离出去，大可就这样将自己给忘了，而不是还要想这样来探望自己，如果真的要来确定自己有忘记什么，也应该是早就来了的而不是等到现在，看来，那个人，真的是有所图谋的，或许，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至于，自己并没有在这几天做过什么事情，那么，就应该是跟原来的自己有关的事情在这几天起到了回响，所以，才会叫这个看着很狡猾的人特意来到这样的地方确认。

他在那人的目光不舍得停止打量自己的时候，也在观察那个人，那个人，穿着虽然休闲，但是，啊看着你和也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应该，算得上是有“底蕴”的人，说起这个词，虽然不该这样用，但是，那个主动跟自己说话的人，总会给自己分析这样的事情，那个人，看着似乎是很了解那里的人的，也懂得怎样只是卡你个人的气质就分析出一个人究竟有多少的“底蕴”，不只是文化修养，也有财力之说。

总之，在得知那样一个“疯人院”可能就是有钱人用来铲除异己的地方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有些神奇。

眼前的这个人，用那位总跟自己说话的人的说法来分析，“底蕴”什么的应该是够了的，起码在相对于关在里边的那些人来说，是可以排在前边的。但是，这个人看着并不像是会到这种地方的，也就是说，自己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够给这个人带去一点影响的。但是，照着那位朋友的说法，自己会被排在底层的，跟这个人不会是在同一个阶级的，可是看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居高临下，甚至，也一样是带了一点关于朋友的敬意的，如果说自己真的像那个人分析的一样跟这个自己分析后发现差异极大的人可以存在这样的关系的话，那应该是会叫人好奇的，并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而且，看着，自己跟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像是那种能够谈得下去的……

关于这个人，越是看下去，就越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有些难为情像是追逐什么一样地去盯着眼前的人，但是，这样的尴尬又是诱导自己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叫他持续看下去……

那个人在用目光多次“扫描”他之后，终于说了一句：“看来，你都忘了……”

还有半句像是没有说完的什么“那……也好……”，只是，略显模糊，大概也就只有那个说话的人能够完全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吧。

但是，就是这有些听不清楚的话，叫他一瞬间，反应过来很多的东西，虽然一瞬间那些都“扑”到脑袋里，但是，都像是能够被一一吸收的一样……

“你想要我忘记什么？”

他盯着那个人看，似乎要从对方的表情当中寻觅到一点不同于冷静的东西。

“如果这里能够叫你觉得宁静的话，那就在这里吧，也好，外边，也不一定就是好的……”那人眼神中带着恳切，说话叫人听出来一种敷衍，果然能够印证并没有想要带走那个可怜人。

“确实，也不一定就是好的……非要说宁静什么的，也实在是矫情，就只是逃到另外一个地方躲起来。”他说话时并没有转移目光，还是一直看着那个人，“你知道，是谁让我进来的吗？”

“是谁也不重要了，看到你在这里还好，就好了……”那人，似乎一点也不会因他的犀利赶到半分诧异。可能，在还是别人眼中的正常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有些不一样的了，大概总会说一些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话吧，又可能那些话已经跟自己粘连在一起了，所以，其他人也不会因为他可能不清醒了而诧异他会再次说出那些话。但是，那个人显然是在逃避他的话题。

他没有回答，就只是看着，带着怀疑，但神情中表现出来的，就只像是无可知的迷惘。

“那件事情，我来做就好了。”那个人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向他承诺什么一样，但是，那样的承诺在告诉他的时候又不敢太过声张。

“什么事情，你又要做什么？”他像是在质问对方，但在旁人看来，都像是一个什么都不能够记起来的人对于自己的无所知的追究计较，恐怕也不会想要质疑什么。

“这个，你不用知道，安心在这里就好了。”那人说话已经不像是原来刚见到他时那样的平静无异，反而像是在哄一个一无所知的人一样，用承诺去麻醉。显然，这样的麻痹很容易叫人不清醒，而对于那些向来就是不清醒甚至说不愿意清醒的人来说，这样的话如果不稍加注意，恐怕会听出来一些难以言喻却会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暖意……

“然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他直直地盯着对方，口吻当中听不出来有什么愤怒的意思，很平和，甚至就连一点质问都听不出来，就跟影视剧里出现的“疯人”要发疯的前兆一般。

那人并不在意，也同样看着他。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叫人听得觉得发冷：“我已经，记起来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