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消退,木夙的元神飘到何若奈身边,突然发现何若奈已经没有了心跳。
他难以置信地跪了下来,想要伸手触及何若奈的脸,无奈元神状态下的他碰不到任何东西。绝望、悲恸,险些连元神守不住,万念皆灰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奈奈......奈奈......”
喊了几声,但不见何若奈有任何反应。
他痛苦地想抱起何若奈,可是连这都做不到。看着何若奈已经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不禁悲怆万分,仰头长啸,喊声震动整个正阳峰。
这是预料中的结局,只要何若奈一直跟在他身边,就会经历数不尽的危险,迟早会落得如此下场。回忆与何若奈一起经历过的每一段时光,木夙内心只剩下懊悔。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痛恨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将何若奈逐出夜神教。要是早早狠下定心对她施用梦术,修改她的记忆,现在的何若奈就该是一个平凡而幸福的普通姑娘。
可是死者不可苏生,即使再后悔也没有用,一切都无法挽回。
木夙悲绝地长啸了一阵,突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低下头回望,看到本来重伤濒死的鬼医先生身体不停地抽搐,时而传来骨头的响动。随后她缓缓爬了起来,全身肌肉异常地蠕动,将体内的毒针通通挤了出来,“叮叮叮”地掉在石板上。
片刻之后,她抽搐停止。鬼医先生竟又像个没事人,面具下的双眼睁开,望向元神状态下的木夙和已经死亡的何若奈。
木夙正陷入悲绝的情绪下,见鬼医先生活过来了,也只是木然地望着她。
这是赤练重生功,紫流山的秘术功法。并非所有人都能修炼,但鬼医独以其天姿修炼成功了。
重伤痊愈后的鬼医先生环视了石室一眼,看到易世卿已经仙逝,神情略有些悲伤。又看到众仙人遗蜕正在源源不停传出浩瀚的灵力,看到已经倒在地上的秦艽。最后视线又重归木夙与何若奈这两人身上,算是大致猜到她重伤昏迷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我看看。”
她来到何若奈身边蹲下,撕开何若奈的衣服,检查了一番何若奈的全身。
明知何若奈已经死了,还是伸手到她腹部猛然一按,那几根残留在何若奈体内的毒针立刻被灵力逼了出来。
木夙想制止鬼医先生的行为,但还是忍住了,困惑地问:“你想干什么?”
“才断气不久,或许还有救。”
“还有救?”
木夙大吃一惊,内心重燃希望,急忙说道:“拜托你了!”
“我尽力。”
鬼医先生的双手按在何若奈的心脏位置和小腹位置,裸出的皮肤突起数条赤红的线状物,犹如线虫一样蠕动,突开皮层钻进何若奈的身体内。又从鬼医先生的衣服内,脖子附近,伸出无数条赤红色的线虫,钻进何若奈的皮肤,连接鬼医与何若奈的身体。
此情景略有些骇人,木夙只在一旁着急地干看着,看线虫在何若奈的皮下血肉不断地蠕动,多少有些不忍和痛心。
如此一会后,何若奈的身体竟然又动了!
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她恢复了心跳,开始本能地急促呼吸起来。
木夙大喜,激动地想伸手触碰何若奈的脸。鬼医先生陆续将红线虫撤回体内,到最后连双手也从何若奈身上移开。
看着何若奈心脏自然地起伏,脸上恢复了血色,鬼医先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已经救回来了。虽然很短暂,但毕竟死了一段时间,很可能会对她造成一些神经性创伤。就算成为植物人我都能治好,但如果是记忆损伤,我没有办法。”
“啊......”木夙很是感激,“能救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次又欠你一条命。”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倒是你,竟然元神出窍来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你若不赶紧回归本体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嗯!”
木夙再三感谢鬼医,如此大恩,就算以性命相报也不为过。
木夙准备从这里离开,回到山脚下的黑泥夜人之躯,离开前不舍地多看了何若奈一眼。只不过,元神状态下的木夙很快就察觉到何若奈的不对劲。
他困惑地问:“怎么过了这么久,奈奈的魂魄还没有归位?”
“唔?”
鬼医先生诧异地看了何若奈一眼,才发现何若奈的魂魄真的没有归位。
这种情况很不对劲,鬼医先生的快速思索了一番,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望向地上的几根毒针,看到其中有一根是秦艽扎入何若奈心脏的解魂针!
鬼医先生迅速捡起解魂针一看,很快就知道了这是什么玩意,顿时神色变得凝重地望向何若奈。
“糟了!她中了解魂针。”
“解魂针?”
“能让人魂魄消散虚空,无法救回。秦艽到底为何要对一个小姑娘做到这种地步?”
魂魄散了?
木夙脸色凝重地望着何若奈,思索片刻,他双手放在何若奈胸口上,运起神识搜索周围何若奈的魂魄。
虽然死马当活马医,但却起效了,点点微光汇聚到木夙双手上。木夙见有效,使尽全部神识收集何若奈消散虚空的魂魄,连自身的元神也有瓦解消散的迹象也顾不上。
鬼医先生见此,严肃劝告他:“住手!这样下去,你的元神会灰飞烟灭!”
“只要能让奈奈回来,我怎么死都无所谓!”
“单凭你一人,无法让已经消散的魂魄全部聚回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就像被提醒了一样,木夙立刻抬头望向石室内的十四尊仙人遗蜕,情绪激动地大喊:“清率仙宗的历代祖师!拜托你们帮我一次,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将奈奈的魂魄找回来!求求你们,救救奈奈!”
木夙重重地向十四尊仙人遗蜕磕头。
原本只是赌一把,但是他的请求竟然很快就得到了清率仙宗诸位祖师的回应。
正阳明峰上空的神光消退,从峰尖到天空的光柱也消失。祖祠石室之内,点点微光泛起,如同一条条河川流入木夙双手手心,逐渐汇聚成越来越强盛的光芒。
木夙和鬼医先生诧异地望着这神奇的一幕,直到魂魄全部找回,木夙手心的光球展开,化为何若奈完整的灵魂。
何若奈的灵魂看起来是那么安详,就与平时熟睡的模样无异。
木夙脸上扬起悦颜,小心翼翼地将何若奈的灵魂放回她的本体,二者重新叠合在一起,没过多久就融合完成。
合众人众仙之力,最终竟然把一个死掉的人救回来了!
看着何若奈安详的睡脸,木夙欣慰地苦笑,在这一瞬间里,直觉得紫流山与清率仙宗的决战、肆虐中州大陆的虫灾、与钱官姿的婚事......任何的烦恼都显得无关要紧。
鬼医先生又再检查了一番何若奈的状况,对木夙说道:“身体状况虽说不上良好,但等收复清率仙宗后,我可以带她回去医馆救治。估计她会昏迷一段较长的时间才会醒来,不过相信不会有其他大问题。”
“人没事就好......”
既然何若奈已经没事了,木夙便准备离开这里,赶紧回去他的黑泥夜人之躯。
然而就在这时,石室内的十四尊仙人遗蜕又发出亮光,光芒聚集于石室的顶上。
一波刚平又起一波,木夙和鬼医先生都紧张地看着这场异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然而很快,木夙的元神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住,往汇聚在一起的光点缓慢吸了过去。
他和鬼医先生都吃了一惊,木夙随即就明白过来,开始奋力抵抗和挣扎。
“可恶!这就是帮我的代价吗?你们这些家伙打算强行让我飞升?不行!我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不能现在就飞升!放开我!”
正常情况下的仙人飞升都需要大彻大悟、无牵无挂才能顺利飞升。但木夙的“唯我道”非常独特,自始至终都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自然也无法以正常情况飞升。反而是如今,在元神出窍的情况下,被众仙强制飞升。不知是前人们的一番善意,还是避免木夙这个“异类”继续留在世间干扰天道运行。
元神状态下的木夙完全无法反抗仙人们的控制,眼看离石室顶上的光点越来越近,他着急地朝鬼医先生大喊:“来拉我一把!”
鬼医先生哑然地站了起来,微微张着嘴望着眼前这一幕。她并没有去拉木夙,而是眼睁睁望着木夙飘向光点,反而扬起一抹祝福的微笑。
“所有修真者追求的最终目标都不过是飞升大道,既然多位祖师欲助你飞升,何不顺应天命融入大道?”
“鬼才想飞升!我还不能这样离开!还不能!放开我!放开我!”
“汝为捍卫正道受非人之伤痛,承至极之恶罪。如今诸德圆满,诸恶寂灭。应舍杂染之境,归入天道。离生死之苦,享根源之睿智。”
“说什么傻话?快来拉我啊!”
木夙死命地挣扎,又向鬼医先生求救,但都没有作用。
他朝躺在地面上的何若奈伸向手,无奈远远够不着。回想自己在这十几年所经历的一切,常有太多俗世烦恼和牵挂未了,就要被强制飞升。
最后时刻,木夙忽然动手掰断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将魂状的无名指揉成一个小光球,弹向何若奈。
“这是我的一切,我想告诉你的事情!”
光球融入了何若奈的体内。
木夙带着深深的不甘和不舍,看了何若奈最后一面,即使被无形的力量吸入光点,随着这股强大的力量冲上天际。神光照耀八方大地,没过多久后,光芒又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