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东篱非凰皱起了秀丽的眉毛,面上露出些许纠结,“可是,这位不就是……南镜主宰吗?”
后面几个字含着一股子的幸灾乐祸。
古河汐这才正眼看向了秦漓,惊然发现这个人早就不是当初在他手下仓皇逃跑的小修士了,身上显现的修为竟是与他不相上下。
东篱非凰乐得看这位老对头吃瘪,浓密的睫毛一眨,朝着古河汐送去了一个缱绻的目光,“不就是继承人,再培养一个就是了,难道剑神还想得罪一位主宰不成?”
说完后,她压低了声音自语,“反正我看这个,也不怎么样。”
她的音量压得正正好,能够让现场的人都听见。
古河汐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一直谋划着的事情,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随后又缓缓松开。
“既然如此……”古河汐将心中涌起的情绪一一压下,根本看不出是一位刚刚才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面前的父亲,“远来是客,还请南渊仙君入住神殿,到时还有要事相商。”
秦漓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古河汐轻飘飘地就将这件事给掀了过去。
难道他口中所说的“要事”,是比至亲骨肉还要重要的一件事吗?
而且秦漓也并不认为,上次撕破脸以后古河汐还能和自己相安无事。
古河汐侧过身,介绍道,“南渊仙君,这位是东凰……”
东篱非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们认识。”
说完以后,东篱非凰还朝着秦漓眨了眨眼,眸色深深意味深长。
古河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对此无动于衷,等到东篱非凰眉目交流结束后,才开口说道,“还请两位前往神殿。”
东篱非凰轻笑一声,率先离开了这里,只是在转身时,朝着还未落下的漫天雪花中望了一眼,她看的方向正是秦漓所在的位置。
她的脸上勾勒着一贯慵懒的笑意,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来。
问仙稍微落后了一步,秦漓静静等待着他,两人一起从茫茫雪雾中走出。
“结束了?”问仙拍了拍秦漓肩膀上薄薄的一层积雪,随口问道。
秦漓点点头,“结束了。”
说着,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刚才古墨臣所躺着的地方。
那里本该有一滩鲜血,可不知是被积雪覆盖了,还是怎么回事,现在竟是看不到一丝猩红的痕迹。
秦漓心中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想到这人已经又死透了,于是就没有多想,对着问仙说,“走吧。”
问仙侧身看她,“去哪里?”
秦漓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玉塔,笑的高深莫测,“神殿。”
问仙刚跟着她走出去一步,好像想到了什么,侧过身看着秦漓,提了一句,“你对他的杀心怎么这么重?”
秦漓摸了摸下巴,低声回答,“只是觉得他有些古怪,之前那次在万宗盛会上,我明明已经杀了他才对。”
“死而复生……这古墨臣,身上怕是有什么大秘密。”
“你在试探他?”问仙眼中划过了然。
秦漓眼眸一暗,“嗯,若是我没有想错的话,也许,我们还会再见到他……”
……
等到了神殿的时候,已是日暮西垂了,两只三足金乌在西边的天空处缠.绵地绕了一圈,随后落到了扶桑树上。
古河汐并未立刻说出他召集两方主宰前来的理由,反而让他们稍作休息,等到明日再谈。
听到这话,东篱非凰眯着眼睛,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扫过了古河汐,最后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
她点了点头,朝着安排好的住处走了过去。
既然东篱非凰率先做出了表态,秦漓也就没有说什么,和问仙一同走入了一个院落之中。
古河汐面无表情的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眼神阴沉地扫过那两个院落,最后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东篱韵低着头跟在了东篱非凰的身后,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东篱非凰忽然开口道,“也不知道剑神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东篱韵摇头,回答,“弟子不解。”
东篱非凰也没想着从东篱韵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嘴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直耸入云的白玉神塔。
她喃喃自语道,“好像有一场好戏了。”
……
古河汐站立在一面巨大的冰墙前,缕缕寒气围绕在他的身侧,一眼看去,他整个人都如同冰块雕刻而成。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结了一层霜雪。
在东边初晓,天边冒出第一缕霞光之时,古河汐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
一股仙气从他的掌心钻出,盘旋一阵后,落在了面前的一块空地之上。
那里摆放着一块冰雕,仔细地雕刻出了五官四肢,眉毛发梢皆是一丝一缕地显现了出来,栩栩如生,就像是真人在此。
只不过这具冰雕有一处瑕疵,那就是它的心口有一处裂缝,像是曾经被刺入了一把剑。
由古河汐手中冒出的仙气来到了冰雕的瑕疵处,迟疑了片刻,钻入了这一个裂缝中。
寂静的密室中响起了结冰时发出的声音。
冰雕心口的裂缝渐渐被霜雪覆盖,最后变得完美无瑕,再也看不出曾经受过致命的伤害。
古河汐嘴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了一段法诀,等到法诀念完之时,摆放在地上的冰雕有了反应。
冰冷的霜雪消退,显露出的是专属于人类的柔软肌肤,冰雕的五官渐渐立体,最终变为了——
古墨臣的脸。
古河汐看着他所谓的“儿子”,他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并未表现出身为父亲应该有的神色。
古墨臣身上的最后一处冰霜也隐在肌肤之下后,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要苏醒过来。
可古河汐的手指一动,阻止了古墨臣的苏醒,让他继续陷在死亡的状态中。
他看着面前陷入沉睡的“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道冷光,隐藏着浓厚的厌恶与憎恨。
古河汐冷嗤一声,自语道,“容器有了意识,还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