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旧校舍留宿
作者:茵鸦      更新:2019-08-03 09:07      字数:421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旧校舍里面,响起了一个女孩儿长声的叹息。

夜晚九点四十五,穿着一身粉色公主裙的女孩子再次出现在了旧校舍的门口,完全搞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一天要来两边,阿希尔端着烛台走到铁门的时候还让这家会吓了一跳——毕竟这一身怎么说都有点像个鬼了。

“怎么又回来了?”

阿希尔打着哈欠,把席莉娅让进来了院子里,旧校舍没有魔石灯,基本上是靠着点蜡烛来照明的,栖夜作息十分规律,这个时候应该刚刚睡下,莱莱紫今天依旧在井底下睡了一天,夕露那边的夜生活可能才刚刚开始,一时间旧校舍静悄悄的,只有阿希尔这边还有余裕来应对这位千金大小姐。

“我……不想回家。”

大小姐虽然这次回来不哭了,但是表情还是有点僵硬,可能是夜晚的烛火模糊的让阿希尔没办法看清她完整的模样吧,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时候反应过来,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抬头。

“啥?”

“我说我不想回家,也不想要回宿舍被他们笑话。”

在院子里的席莉娅提高了声音,让阿希尔清醒的程度渐渐加深。

不过阿希尔是清醒了,这孩子怎么大半夜的说梦话呢。

为了看清楚席莉娅此时的表情,阿希尔干脆甩掉了手里的拉住,直接托起了一小团圣光球来维持照明,圣光的亮度温柔而明亮,很快映亮了席莉娅的脸——

“你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宿舍,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你……不会是想说要来我这讲究一宿吧。”

一边说着,阿希尔松开了手,圣光球缓缓升到上空,在院子里形成了一团小的圆月,阿希尔把今天下午格席莉娅坐过的椅子搬给了她,自己则是搬了个凳子过来,打了个呵欠。

席莉娅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嘴巴鼓鼓地:“是啊,就是想,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没,嘶……呼,反正旧校舍的空房间还是有的,你想要睡觉的地方我能帮你很快收拾出来,就是不太确定不会去的话会不会出问题,要不我去主校舍跟你打个招呼?”

“……不用了,我跟两边都说了,跟宿舍说今晚回家,跟家里人……哼,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姑娘又在生家里人的气了,阿希尔捂着脑袋点点头,双手撑住膝盖:“那行——我去把兰肯那屋给你收拾收拾……唉……反正他没什么行李。”

“兰肯又是谁啊,你……你这后院到底藏了多少人。”

“活人两个,死人四个。”

从不说谎一向是阿希尔的优点,大半夜说出来这句话小凉风再那么一吹,搞得席莉娅浑身一哆嗦:“死,死人……你,你吓唬我啊!”

“没,那口井看见了吗?”

阿希尔看出了席莉娅有些小害怕,指着井口说到:“井底下封印了一个女鬼哦。”

啪!

坐在椅子上的客人抬腿冲着阿希尔的腿窝踢了一脚:“别吓唬人啦!”

“嗯嗯嗯,好好好……真不知道怎么两个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阿希尔起身走到兰肯的房间里,又召唤出来了一团笑的圣光球陪伴在自己身边负责照明,他那个房间空出来了半个多月了,床铺什么期间被阿希尔清洗过一次就放在墙角的柜子里,现在拿出来用倒也是方便,直接铺到床上就行。

“真是的……感觉旧校舍最近的人丁正在渐渐变得兴旺起来啊。”

“……”

在院子里的席莉娅远远地看着嘟嘟囔囔,穿着一身白色布衣的阿希尔,小小的叹了口气,手按着自己噗通噗通跳的心脏,咬着牙,站起身来朝着阿希尔那边走过去。

“别着急,五分钟左右就好,厨房里面有水缸,你去弄点水洗洗脸洗洗脚什么的,等你回来就有地方睡——嗯?”

咔哒一声,进屋的席莉娅反手关上了木门,一步一步朝着阿希尔这边走来。

以为她还有什么要求的阿希尔迷茫的看着席莉娅,却见那小丫头一脸晕乎乎的模样,那架势像是要朝着自己这边扑过来一样。

“喂,你没事吧?生病了?”

伸出手来先一步的拦住了席莉娅,手掌按在席莉娅的额头上,热乎乎的,虽然没到发烧的地步,但也是比平常的温度高了一点。

“我没生病……哼,生病了会吃药对吧,可我很讨厌吃药。”

“啊??怎么了你到底?”

眼看着席莉娅挣脱开了阿希尔的手,像是耍赖一样坐在了房间里的床上,正好阿希尔褥子刚刚放下一半,她的屁股压在了放下的那一半上,导致整个床没法好好整理,这让阿希尔皱起眉头来。

“你……心情不太好?不至于啊,今晚的会面上发生什么了,你让廷德拉的学生欺负了,还是我姐姐跟你说什么胡话了?”

“说了,说了好多。”

席莉娅抽了一下鼻子,伸手拽住了阿希尔的衣服。

“你……坐一会儿,陪着我。”

“……”

映着圣光球的光芒,阿希尔仔细的看着席莉娅脸上微妙的神情,酒红色的头发略有些散乱,脸上精心画着不太符合她现在年纪的淡妆,身上的那一股曾经是自己梦魇的香味儿一阵阵的侵袭着阿希尔的脑海,粉红色的衣服,金色的纹饰,在圣光球的映照下闪闪的发着微光,女孩儿娇小的身体缩在床上,看上去有点渺小,脆弱,那一身华丽的衣服就像是把蜜蜂拘束住的肉食花一样,充满了异样的违和感。

也许这个孩子穿着一身卫衣外套,双手插着兜,整日嬉皮笑脸的样子才更适合她吧。

“嗯。”

恻隐之心动了,却又不知道在同情她的什么地方,阿希尔嗯了一声,坐在了席莉娅的身边。

“累了的话,休息休息也好,现在夏天还没到,春天的夜晚还挺凉快的。”

“是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跟现在可不一样呢。”

脱了粉色的舞鞋,席莉娅把腿收到床上,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下巴托载在膝盖上,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脚踝,低着头,不让阿希尔再看自己的表情,声音也因为这个动作变的闷闷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可真巧。”

“巧什么啊,这里可是我家诶。”

阿希尔有些好笑的苦笑了一下,不过也同样的陷入了对于过去的回忆之中。

“啊,说来,认识你也有一年了啊。”

“还不够呢,只有八个月,还不够一年。”

“是是是,八个月。”

席莉娅不太喜欢阿希尔这样“是是是,对对对”的敷衍应答,然而还没有说出心中的不满,只是别扭的转了一下身子。

“去年的我……比现在菜更不想回家,也更不想回到宿舍里……如果不是去年遇到了你,恐怕……我已经没有‘现在’了吧。”

“……”

阿希尔意外的看着主动谈起过去情况的席莉娅,这对于这丫头来说可不常见,本以为她已经决心彻底把以前的经历跑却在脑后了,即便是一块儿相处阿希尔也很少提及她过去的遭遇。

“阿希尔老师……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嗯?”

阿希尔歪歪头,嗯了一声。

“嗯什么啊,赶快说啦。”

“感觉……就……像个疯子?”

阿希尔倒也是没忘,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自己刚从后山的小河把自己存在那边凉了一晚上的西瓜抱回来,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儿大哭的拿着木簪子往旧校舍跑,那时候旧校舍的井口还没住着女鬼……

“那时候你扒拉着井口就想要往下面跳,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手里拿着个木簪子,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半天——”

呜,诶?!

当时的自己沉湎于悲伤和绝望之中,想得没有那么多,因为过去的滤镜可能对自己去年的自杀行为进行了稍微的遮掩和美化,没想到在阿希尔的角度自己去年竟然是那么蠢的。

“嗯,应该是怕疼吧,反正等我到了的时候你在捏着簪子哇哇大哭,你当时都快把真正的鬼给吓哭了,唐突家里来了个陌生人又是想要寻死又是大哭的,把我弄得怪紧张的,西瓜差点都吓得摔在地上碎了。”

“你,你怎么回忆里还掺杂着个西瓜啊!把它从我们之间的回忆里踢出去!”

不满的席莉娅使着大小姐的性子,提出无理的要求,阿希尔只觉得这个丫头又在说怪话,挠挠头。

“之后我不就找到你了么,你看见我也吓了一跳,我看了你也吓了一跳,然后你哭着哭着,噗通就倒在地上晕了。”

“呜……”

“我把你弄进屋子里,你那时候可比现在瘦弱多了,我看你身上穿着的校服,寻思应该是主校区的学生,瘦的却跟个校外的小乞丐一样,就给你赶快弄了点东西,把锅里剩下的稀饭给你弄了弄——你还记得去年你刚醒的时候吗?”

说到这里,阿希尔脸上也露出了怀念和敬佩的笑容,用手夸张的比划着:“一桶啊,那是整整一桶稀饭啊,我一个人喝一整天的稀饭,你自己一个人抱着,张着嘴巴咕嘟咕嘟就全干杯了,米饭就着馒头往嘴里塞,我给你预备的那些小咸菜你一个都看不上,全吃干粮了,喝碗稀饭就着白水——”

“好了好了!你脑海里怎么竟是人家丢人的样子!就没有一点好的地方吗!!”

“嘿,你那时候就是个自杀者的样子,哪儿有什么好的地方,绝望,瘦弱……你那时候吃饭的样子简直比任何一个乞丐都可怕,可怕的异常,我担心你噎住,想要把馒头给你往外拿一拿,你捏着我的手就泪汪汪的看着我,搞得我跟小偷一样。”

“……哼。”

席莉娅哼了一声,低头弄着自己的头发,脸蛋红彤彤的,明明让阿希尔说的羞愧的都快滴出血来了,但是听他讲着自己的事情,感觉倒是不坏。

可能,这就是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自己的过去吧。

“后来能吃的干粮都让你吃了,你那个肚子也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我是真的担心你活活把自己撑死,就用圣光给你疏导了一下身体……嗯……”

话说到这里,阿希尔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你……就是那个时候发现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对么?”

席莉娅笑着,抬头看着阿希尔,脚趾动了两下,身体也微微晃动了起来:“我那个时候意识都不太清醒,只知道肚子已经被塞得好饱好饱,困困的,想要睡下去……然后你就去主校舍,找我们老师算账了?”

“诶?你从哪儿……是格洛丽娅告诉你的?”

“嘿嘿,天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你又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席莉娅声音懒懒的,看着阿希尔,眼神之中多了一种微妙的情愫。

那个时候自己昏昏沉沉的就睡下去了,完全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好久没有睡过那么踏实的觉,好久没有那么安逸的,充实的感觉了,甚至有种一觉睡下去就再也不想起来的感觉。

阿希尔也估计格洛丽娅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差不多,自己挠挠头,反正这是席莉娅主动提起来的,自己也就不再避讳了:“老实说,第一次用圣光术探测你的身体的时候,真的把我吓了一跳……毒素,毒素,毒素……你那时候的身体简直就像是各种金属毒素的累集体,像是直接从血管里给你注射了毒药,或者是打娘胎里就被炼金毒素豢养一样……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