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宏达腰微微塌着,恭送着林师爷。
他怎么都没想到知府大人的师爷林跃华居然会来祭拜已故的父亲,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当初他还找个屁的洋人,巴结巴结师爷,自己的那家小工场也就起死回生了。
不过如今也无妨,小妹带回来的遗产,倒是一下子就缓解了资金压力,够他运作一段时间的了,只要挺多了这道坎,工场的效益绝对能够提高上去。
门口的梁宏达正想着美事呢,却突然间被人从身后叫了一声,一回头,是黄飞鸿。
“干什么?”
黄飞鸿有些失落,但眼睛里,却又略显斗志:“十三姨还在灵堂,我就不去见她了。梁宏达,你帮我转告她,就说…就说我回去佛山了,如果她要问的话,你就告诉她我被广州知府任命了黑旗军教头一职,我……唉,就这些吧。”
“黑旗军教头,你?!!”
梁宏达发愣,什么时候的事,谁任命的黄飞鸿?难道是刚刚……
黄飞鸿招呼了几个徒弟,又对着自己的父亲告别,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州。
愣神中的梁宏达也被接二连三告别的亲朋惊醒,等到他再寻找黄飞鸿的时候,却早已经找不到了人。
“亏死了,亏死了,要知道林师爷可是来祭拜我父亲的啊,这么好的机缘,怎么会让黄飞鸿给抢了去呢,哎呀!”
“表哥,人都走了吗?”
“是少钧啊,你问我什么?”
郑少钧掩嘴一笑,又问了一次:“表哥,我是问你来祭拜梁伯的人都走了吗?”
“哦,哦,走了,都走了,表哥刚刚送他们离开。”
“走了就好,婉容表妹已经跪了一天,累的小脸都没了血色,既然人都离开了,那我就扶她回房休息去了,晚饭让小荷送到她房间中去吧。”
“行,我会交代管家的。”梁宏达回的心不在焉,他仍然对黄飞鸿抢走了自己的机缘而愤愤不平。
“那表哥,我就回去了。”
“哎,哎,等等。”
“恩?”
梁宏达的眉毛都快纠结成了一团,不甘不愿地道:“黄飞鸿他让我告诉你,他成了黑旗军教头,回佛山去了。”
“啊!”
郑少钧吃惊地叫了一声,向着大门口快走了两步,心里就咯噔一下浮现了夏洛的面容,追赶的脚步不自觉的放缓了下来,最后,她惆怅的看了眼敞开的府门后决然回首,反身走了过来。
“表妹?!”
“我没事表哥,你去忙你的吧。”
郑少钧摇了摇头,路过梁宏达也不停下脚步,回了句后就来到灵堂给梁伯上了柱香,而后搀扶起梁婉蓉回到了她们的院子里。
吃过早饭、午饭加晚饭,这一天就吃了这么一顿饭的夏洛,在叮嘱了老船长一些事情之后,看看天色仍然放晴,便想要去寻找黄飞鸿学习炼身之法。
但他在粱府寻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黄飞鸿,并且粱府中的人也明显的少了起来,难道都出去了?搔搔头,感觉无所事事的他又去了郑少钧的院子里。
表妹梁婉蓉也在,见到他自然惊喜交加,连一天的疲惫都似乎感觉不到了,只是她却没有发现,自家表姐的表现比她还要明显,黄飞鸿不告而别的闷闷不乐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有着小电灯泡的存在,夏洛与郑少钧自然不好太过亲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又小动作不断,惹得女人不断地朝他翻白眼。
这边的热热闹闹、嬉笑打闹不提,单说得到夏洛交代的老船长唉声叹气地边埋怨‘劳累命’边带着人往码头赶了去。
一上船,老船长便指指点点地命令了起来:“没事的都给我回船舱里待着去,今晚都给我早点睡觉,谁都不许出来走动。”
“大副,大副!”
“在这呢船长。”
“过来。”
等大副从观察室下来后,又交代道:“晚上巡逻人员减少两班,时间间隔也延长,还有,找两个机灵点过来,晚上有事情做。”
“好的。”
大副摸了摸脑袋,疑惑问道:“船长,晚上做什么啊?”
“放人。”
“放人?!”
……
一转眼,天色彻底黑了下去。
胡卫勇在吃过洋人送过来的晚饭后,如常地开始在牢里喊冤:“我是冤枉的,你们洋人草菅人命,放了我,快放了我!”
“来人啊,我要去知府衙门告你们,你们这些洋人为什么要关我,我犯了什么法,我冤枉啊!”
“闭嘴,喊什么喊!”
洋人叽里咕噜的洋话胡卫勇自然能够听得懂,上过西洋学校的他怎么说也是这个时代的先进份子,不然也不会走上如今的这条以革命变法而富民强国之路。
当然,现在的他只是阶下囚,也是一个扮演着穷苦百姓的老实庄稼汉,假装着听不懂洋人在说什么,他继续喊叫:“我犯了什么法,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放了我啊,我冤枉啊。”
当,当,当……
洋人似乎不耐烦了,手中的步枪枪托使劲地敲了敲船舱底部牢房的房门,铁栅栏上的铁条被敲的发出刺耳的声音。
“再乱喊乱叫我就枪毙了你!”洋人瞪了他一眼,又朝着铁栅栏上吐了口涂抹,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牢房。
胡卫勇呼吸都似乎慢了半拍,他看着洋人离开后的地面上,一把钥匙正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僵硬着不敢置信的身体缓了又缓,侧耳倾听着上层了无声音的动静,慢慢的,他把手伸出了铁栅栏。
……
远航号上下分为两大结构组成,分别是甲板以上的船帆、船长观察室及操控室、瞭望台、炮台与步枪口,哦,还有在靠近船尾处的一间娱乐休息室。
而在甲板以下,是船体主体的水手舱室、厨房、饭厅,再往下,便是物资储备间和仓库,而在最下一层则是热气腾腾的锅炉蒸汽动力室与居住环境最恶劣的监牢。
胡卫勇打开了监牢的铁栏栅,此刻最底层的锅炉室蒸汽机因为停靠码头而没有声响,因此倒显得这一层有些静悄悄的惊悚异常。
心跳比以往快了很多,一路惊心胆颤地穿过三层船舱,一路上,他看到了满船舱里正在呼呼大睡的洋人水手,站在通往甲板的舱室口,咽了咽吐沫。
“踏踏,踏踏……”
一队水手从前桅船杆绕过甲板上的箱子行了过来,胡卫勇嗖地一下缩回了头,趴在地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这队水手。
心跳越来越快,渐渐的,似乎要跳出来胸膛。
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艘全都是洋人的船上,却没想到居然能够有机会逃出来,正是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让他越发的紧张,直到这队水手从他视线中走了过去。
“呼!”
缓缓吐出一口闷气,胡卫勇蹑手蹑脚地猫腰爬到了船边。
向下望去,距离码头只有几米的距离,可距离海面却很高,如果跳下去的话……有了。
胡卫勇眼睛一亮,激动的差点蹦了起来,边小声念叨:“我胡某人自由了!”
一边紧张地搓了搓手,向着船边拴在码头上的绳索小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