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则牵着林世泽的衣角，乖巧的样子，绝对让人想不到她昨天晚上是何等的泼辣头铁。

反正一觉起来什么都记不得，是苏正则经常干的事情了。

“林世泽，我想吃泡泡糖。”

“好。”

“林世泽，我想吃那个烤肠。”

“好。”

“林世泽，我想吃那个煎饼果子。”

“好。”

“林世泽，我要十串麻辣排骨。”

“……好。”

“诶诶，林世泽，还有那个，我要吃冷面！”

“那个不行。”

“林世泽，我想吃刨冰，刨冰可不可以？”

“不。”

林世泽停下脚步，很自然地问了出来：“你不是大姨妈来了吗？”

苏正则一下子缩起脖子，伸手从林世泽并不怎么宽阔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声音小点，街上呢。”

这丫要是以前这么说肯定是会害羞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天天待在一起没羞没臊地开玩笑，竟然只有那么一丢丢的害羞。

“你不是大姨妈来了吗？”这厮竟然真的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

“那也能吃。”苏正则说。

“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记不得肚子疼的时候要多要命了。”林世泽啧了一声。

“我当然肚子疼了，我生理期又没有人给我热旺仔牛奶。”苏正则真是一刻也不忘了酸他一下。

说的是他高中给魏羲和热旺仔牛奶，热的送过去凉的退回来，然后发愤图强三年寒窗转战电竞圈的励志故事，真人真事感天动地。

林世泽哭笑不得，从后面伸手掐住苏正则命运的后颈，凉凉的感觉一下子让她回到了现实。

“你还挺会拈酸吃醋啊。”林世泽笑着说。

被掐住后颈的苏正则两手乱抓：“怎么？你终于要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吗？”

“不。”林世泽把手抽回来，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发。

苏正则刚刚在想，林世泽好像一次黄段子都没跟她说过，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慢慢懂事以后。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一脸邪魅地壁咚她，然后悠悠说：“我想动手好久了。”

这么想想就觉得刺激。

林世泽看着苏正则一脸诡异的笑容，挑了一下眉，把苏正则的包熟练地在肩上背好：“笑什么呢？怪吓人的。”

然后就走在前面，只留给苏正则一个瘦高颀长的背影，领口干净，肩背笔直。

小时候，刚发育起来的男孩们就像树苗一样用神奇的速度在生长，看到初夏校园里走过长裙飘飘的女孩，开始打量她们像柳芽般鲜嫩的脚踝，心就像被蛰伏已久的春虫轻轻叮了一下，变得痒痛难耐起来。

苏正则经常看到男生们聚起来悄悄讨论青春期女孩的高矮胖瘦，这个时候的苏正则比同龄男孩们发育得都要高，不禁有些自卑，每次都抱着书匆匆走过。

青春期的女生，是不能遭受不友善的评价的，很容易就是一生的伤害，因为一颗尚且沉默而青涩的心，酸枯得可以拧出汁来。

每次林世泽都坐在他们边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望着校门外想要溜出去玩。

他没有评价过任何一个女孩，从来没有。

或许他是天生的对女孩的不易抱有体恤，或许是对这种话题的不屑，或许是一心想着家里的游戏机。

但那个时候，苏正则抱着书从走廊经过，看到他的时候总会有些酸涩和欣慰，知道他是个话多乖僻而温柔的人。

苏正则跟在后面看着他，心里才慢慢想得更多了些。

或许小的时候，会很喜欢挑逗的话语，会脸红心跳，年纪大了以后，这样连句暗示的骚话都想不起来的，干净而温柔的人，光是想着就觉得如坠温暖的深海。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苏正则跟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说。

“怎么了？”林世泽没有回头。

“我确实搞不清楚你是什么性格了，”苏正则歪头，手里拿着林世泽给她买的一大堆吃的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你到底是爱说话还是不爱说话。”

林世泽一愣，接着笑道：“我话少过？”

“你该说话的时候话不少，不该说话的时候……嗯……话更多。”苏正则吃着煎饼果子，不禁叹息这是何等的人间美味，连说话都觉得是亵渎。

“那不就得了，还纠结什么。”林世泽在前面帮苏正则买麻辣排骨，再三叮嘱不要放太多辣椒。

“可是……”苏正则咀嚼烤肠。

“什么？”林世泽又递过来一个铁板鱿鱼。

“你有的时候，倒是不凑着要说话。”苏正则咬了一大口鱿鱼，这边的鱿鱼就是壮实，一口咬下去就是满满的酱料和鱿鱼肉。

“你指的是什么？”苏正则手上的汁子不小心就落在了老板的台面上。

老板五大三粗，胳膊上描龙画虎，挂着沉重的金链子，看到汤汁子脏了招牌，立刻伸手撵苏正则，声如闷雷。

苏正则吓得立刻往后一躲，刚好撞进林世泽的怀里。

林世泽忍不住笑出声来，身高高出苏正则一截，便从后面摁住她的肩膀，一个胳膊伸过来，用纸巾给苏正则把嘴巴上的酱汁给擦干净。

“害怕吗？我可也是这样的社会人脾气呢，”林世泽知道摊子上的纸巾有些粗糙，下手落在苏正则脸上就分外轻巧，“你吃东西也不知道注意一下。”

“我不该这么没吃相的。”苏正则有点不好意思。

“不是，”林世泽啧了一声，“我是想让你记得随手嫖点店家免费的纸。”

“……”苏正则一脸生无可恋，“都这样了，你说你老爷们脾气是认真的？”

“真的，我脾气可坏了，你要不要考虑，怕我一下？”林世泽说。

苏正则夸张地摇了摇头。

“你还没说，什么时候？”林世泽又问了一遍。

苏正则有点犹豫，眼巴巴地抬起头来，看着林世泽认真的神情，脑子里全是初中时候那点有点害臊而别扭的小事。

“初中的时候，你还记得吗？”苏正则轻声问。

林世泽看着苏正则扬起的脸，有些隐晦的眼神，皱着眉头，仿佛很期待一个回答，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想知道。

“不记得了。”实在遗憾，林世泽好像记不得什么值得想起的事情了。

苏正则却笑起来，把鱿鱼递过来要林世泽咬一口吃。

这一切林世泽都不记得，那个时候适当的沉默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他自然而然的尊重。

“虽然我不记得你想问我的事情，但是针对你之前那个问题，我的观点就是，话可以多，但是有些话是绝对不该说的。”

麻辣排骨终于做好了，但是那个老板好像记性不好，还是码了一堆辣椒在上面，林世泽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跟那个五大三粗的社会人老板理论起来了，小身板一点都不畏惧的气势，看老板颜色不善，竟然十项全能准备干架，说不定还真是位暴脾气的主。

“拿来拿来，全是辣椒我也能吃，今天姐姐心情好！”苏正则冲着老板笑了一下，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