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京都篇 四
作者:花与刃      更新:2019-07-27 22:07      字数:2189

“千鹤,站起来,我把你的封腰再修改一下。”文殊兰说。

千鹤从容站起,走到文殊兰旁边,动作熟稔地振开大袖,仪态温和优雅。

这样能最大程度引起文殊兰的灵感闪现。

千鹤不是第一次和文殊兰合作了,在欧洲读书的时候,就参与过文殊兰关于维多利亚时期霍步裙的项目。

那个时候她才到知道女孩子要学会裙子的年纪,就遇到了文殊兰。

文殊兰对她的美丽赞不绝口,对她的举手投足注目微笑,给她整个展会最中心的位置和最惹眼的衣饰。

“你可能是东洋盛开在欧洲的樱花。”文殊兰笑着这么说过。

“文老师,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千鹤说。

千鹤曾经想,文殊兰这么漂泊,家里说不定并没有家人。

“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像他父亲,二儿子像我。”文殊兰是这么回答她的。

“像文老师的孩子吗?”千鹤有些好奇。

“他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文殊兰有些无奈地笑。

像文老师的孩子,一定长着一张在人群中怎么也不会认错的脸,大概目标坚定,爱着什么爱而不得的人生,脸上总是无所谓的怪异笑容,其实骨子里冷漠和无情。

最后,一定是善良到让自己痛苦。

“那,等我见到他的那一天,我可以爱上他吗?”千鹤说。

“不要爱上那孩子。”文殊兰轻声宽慰。

千鹤想起往事,低下头,看到文殊兰的脸。

有岁月的印记了,但是依旧淡漠美好,鬓角的碎发温顺的垂下。

“文老师,那孩子的样子,和我想象里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比我想象中还要悲伤。”千鹤说。

“他正好遇到了人生中格外艰难的时候。”文殊兰停下放在千鹤封腰上的手。

“他为什么同意来京都呢?”千鹤问。

小葵从隔间里走出来,换上了白月红枫的和服,安静地过来,跪坐在千鹤旁边,发间的红叶栉垂着细碎的穗子。

“我做错了一些事情,导致那孩子已经不爱我了,可能他已经没有什么爱别人的能力了。”

“爱别人的前提是被很多人爱着,这样作为个人,爱很充沛,才能把爱分给别人,那孩子的爱很贫瘠,可能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给别人。”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着他,那个小姑娘,我都不知道为爱而生的勇气可以让她成长得那么快。”

“我知道他们缺钱,所以我得把我手里的钱送出去,我知道什么都没法挽救我儿子的人生了,只希望这些钱可以帮那个小姑娘,这就是我全部的希望了。”

本来是沉重的对话,文殊兰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快,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林世泽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算他坐在我对面手把手教我打游戏,我都会有一种错觉,他是否真的活着。”葵的语调平和。

“他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文殊兰说,“死亡先成长一步到来。”

两个女子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这种对话是如何来自一个母亲。

说完话的文殊兰继续手上的活计,把剪刀和布料比在千鹤的封腰上,想起了昨天只有他们俩的空旷古宅。

“你该有多想我,才会掏五百万来让我陪你?”林世泽站在昏暗的墙角,冷漠地看着她。

“这真的不算什么……”文殊兰静静地说。

“当然,这些钱对于你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可以满屋子乱放,”林世泽说,“但是我不一样,我当穷鬼太久了,竟然连五百万都觉得多。”

文殊兰看着林世泽,林世泽也转过脸来看她,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眼神阴厉,就像蝎子,狠狠蛰了她一下。

“或许,我们可以点个灯。”文殊兰淡淡地偏开视线。

“不必了。”林世泽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手指摩挲了一下质地细腻的梁木。

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眼神慵懒,伸出手晃了晃。

“走了,”林世泽收回目光,“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给予陷入黑暗者重归光明的权利。”

“那这五百万,你要吗?”文殊兰在他背后问道。

“要,为什么不要?”林世泽冷笑一声,“我还要别的。”

“什么?”文殊兰说。

“另一些权利。”林世泽回答。

“如果是关于张望舒,我觉得你可以放心。”文殊兰抬起头。

“你们上一辈的事情,我不想纠缠,张总的痴心妄想我也从来都不怕,”林世泽轻声说,“但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有要履行的责任,有人在等我回去。”

“那,宝贝,我可以出手吗?”文殊兰又露出了招牌的傻白甜式笑容。

“你要干嘛?”林世泽突然打了个冷颤,满头雾水。

文殊兰的思绪游游荡荡,手指在千鹤身上飞快比划。

“千鹤,小葵,在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们的北欧神话专题可能要推迟。”文殊兰说。

“文老师有事情要回中国吗?”小葵有些好奇。

“现实人间的是非纠纷太多,让人没法静下心来研究北欧神话众神服饰的。”文殊兰无奈微笑。

“如果是我料想中的大事,我希望能够陪伴老师。”千鹤聪颖沉默,很快就理解了文殊兰一直隐隐作痛的心结。

可能有场大戏,快要到了落幕的时候。

“我没听明白……”小葵一脸茫然,挠了挠头发。

“小葵跟我一起去吧,如果是葵小姐的话一定能做到的。”千鹤突然握起小葵的手。

小葵更加迷茫。

“本来啊,我的这个孩子很少愿意让我插手他的事情,但是这种时候我竟然那么希望他来多多少少依赖我一点,毕竟我是他的母亲。”

“别的事情,我是不会出面的。”文殊兰抬起头,尴尬地微笑,声音格外温柔而让人胆战心惊。

“但是张总踩到我儿媳妇头上去了呀,”文殊兰笑着歪头,“我儿子喜欢的东西,少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