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当值的御医后,其他人迈着沉重着步子往外走,他们这半夜一直精神高度紧绷,难得稳定下来片刻,想要多少眯个片刻。
毕竟,他们这些人里,可好多都是五六十了,甚至还有一个八十岁的。
可,连大门都没有踏出去呢,床上乌觐的身子就猛地弹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回来,快回来!”当值的御医眼睛一直盯着乌觐,见状连忙嘶声大吼,自己更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怎么回事?”那些御医一个踉跄,门都没出就又转了回来,当值的御医早已嗖一声奔到床前,拿起针就往乌觐的大穴上扎下去,口中还不住地说着:“你可别死,千万别死啊!”
这一次乌觐的伤势反扑来得极为凶猛,几乎只是御医奔来的这么一小段时间,就已经在一次大的抽搐之下,猛地昏迷了过去。
旁边小宫女见状,忍不住吓得叫了起来:“死……死人……要死人了!”
与此同时,凤无忧只觉得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整个身子猛地一空。
那股一直在吸着她体内精力的力量正是靠着她的精力才能维持江中的大浪,可却忽然什么也吸不到了,顿时有一种后继无力的感觉。
凤无忧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瞬间,用足了所有的意志,将那股力量狠狠切断。
断去的一瞬间,她与外界水流的联系终于一松,整个身子也一下放松,终于又回到了她自己的掌控。
凤无忧只觉得头中一阵巨痛,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要对萧惊澜和贺兰玖交代一声,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可却根本开不了口。
同时,身子也是摇了一摇,再也支持不住,直接向后仰倒。
“无忧!”
萧惊澜和贺兰玖同时伸手,稳稳接住凤无忧。
“贺兰玖!”萧惊澜大叫。
这等非人力所能控制的力量,任他多么惊才绝艳,也是毫无办法,萧惊澜恨透了这种无力。
贺兰玖不必萧惊澜交代,三指早已搭在了凤无忧的脉上,落实的一瞬,他面色瞬间惨白,似乎不可相信似的又往脉上压了压。
“怎么了?”萧惊澜立刻问。
“别吵!”贺兰玖厉声低吼。
他手下察知到的情况,让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应对任何提问,哪怕这问题是萧惊澜提出的。
此时,他心中全是惊惧。
没有脉搏?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凤无忧已经……
不可能!zt0g
只是一瞬间,他额上的汗就流水一样地滚下来,可是浑身上下却都又是冰凉的。
只有死人才没有脉搏,可是凤无忧方才还好好的,而且大显神威,她怎么可能会死?
似乎是在印证贺兰玖的话,就在他又一次搭住凤无忧的脉时,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跳动在他的指尖下波动了起来,摸到这细小的脉搏,贺兰玖几乎像被人从地狱里捞起来,终于又有了一丝活气。
“体力透支太过,也许还有别的,我要再仔细诊察。”贺兰玖快速拿出粒淡红色的药丸塞进凤无忧口中:“这药能帮她续命,我们要快点回燕云,我需要一些东西才能确诊。”
凤无忧现在的状况太奇怪了,而且并不只是身体上的原因。
她是使用了控水之力之后才虚脱的,肯定还有灵力方面的问题,这种问题没有那么容易查验出来,就算是贺兰玖也要借助一些手段才行。
而现在的条件,根本满足不了。
萧惊澜一语不发,抱着凤无忧起身往船舱走去,经过燕霖时冷声道:“五日之内,回到燕云。”
贺兰玖也同样向手下吩咐:“通知大长老,五日之内,把神殿所有能拿的药,全都带到梧州来!还有,请他和神殿的长老们也一起过来,就说……本太子出大事了,要他们帮忙。”
燕霖和连飞各自应下,又分头去行动。
逃出生天的喜悦在凤无忧倒下的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们此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带走凤无忧。
可若是,凤无忧出事了,那他们就算逃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皇宫之中,御医们看着再一次平稳了呼吸的乌觐,彼此对望一眼,都是一副死里逃生的神情。
活了,他们终于又一次把乌觐从鬼门关边上拉了回来。
这一次他们用的药,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禁药了,不是救人,而是在激发人体内仅存的生机。
那药对人体伤害极大,若是平常,是根本不可能用的。
但对乌觐来说,他内脏都快碎完了,也无所谓伤害不伤害。
总之,能让他活过来,他们的小命也就保住了。
伤害乌觐一个,保全他们大家,也算是乌觐做了点贡献。
经过这么一场治疗,御医院几个老御医几乎瘫在地上。
皇上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再不回来,他们真的撑不住了!
慕容毅看着泊烟渚里一片狼藉,面色紧绷,什么都没有说。
刚刚才有了一个雏形的水军,经此一役,损失惨重。
先前凤丞相信誓旦旦定会把水军营寨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但如此结果,却让他也只能缩在慕容毅的身前,一句不敢多言。
“水军?”慕容毅看到凤丞相,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只是这两个字,凤丞相的汗就如雨落下。
先皇在的时候,他也没少见这位毅皇子,那时的慕容毅虽然也不太好打交道,可是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威严,至少凤丞相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怎么怕他,可这才多久的时间,慕容毅不过说了两个字,他却已经有种万钧重量压在背上,连头都不敢抬的感觉。
“凤丞相还是回朝吧。”慕容毅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然后,他便不再看凤丞相,而是召见了这里其他的官员,各自问过了几句话,倾刻的时间,就指出了两个负责人,让他们负责收拢此地船舰,又把水军大营兴建的任务,也交由他们暂时管代。
凤无忧说有大凶险将从海上来,虽然她根本没有明言,但对凤无忧的话,慕容毅并不打算等闲视之。
既然她说有,那定然就是有的。
她没有说清楚,只能说明,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只能给他这样一个模糊的信息。
慕容毅此时心中对凤无忧是有怨气的,但就算如此,还是不会忽略她说的话。
这就是一个人的实力到达了一定地步,所自然带来的效果。
就算他们是敌人,慕容毅也一样信她。
既如此,这水军就仍然是必须兴建的,对这一点,慕容毅毫不动摇。
交代了那两位将领之后,慕容毅便不再停留,直接下令启航回安陵。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慕容毅在这方面极有魄力。
他既决定让那两人暂时管代水军事务,就不会再留下来监看他们执行的怎么样。
眼下要怎么处置,尽数听他们的就是了。
从梓江顺流而下到达泊烟渚,用了小半夜的时间,此时再逆流上去,全靠人力,需要的时间自然更多,等到达安陵码头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在慕容毅的命令下,凤丞相是直接跟船回来的,但一路上,他却再也没有和慕容毅见面的机会,到了码头就被赶下船,只得了一个听用的旨意。
凤丞相满嘴都是苦味,听用这两个字,听起来就是敷衍。
明天听用也是听用,明年听用也是听用,有可能一辈子也等不到这个听用。
他这次再回到凤府,就连自己也不知还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
但他也毫无办法,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慕容毅路上并没有耽搁,很快回了皇宫。
一进宫,就被御医们拦住了。
“皇上,请皇上治臣等的罪。”
一群最老八十多岁,最年轻也有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们跪在慕容毅的跟前,一个个哭得眼泪鼻涕哗啦。
“臣等医术不精,实在是救不了乌先生,辜负了皇上的期待,愿意领罚。只请皇上看在我等平日里还算尽心的份上,不要波及家人妻小,臣等给皇上磕头了。”
一边说,一边就是咚咚咚地磕下去,把青石地板砸地呯呯作响。
慕容毅看着他们,忽然问道:“昨夜乌觐可曾危殆?”
一群御医们正在求情,突然听到这话一个个吓得面色都变了。
不管怎么说,乌觐现在是没有死的,他们还打算拿这事来邀邀功呢,怎么皇上根本不在这里,却一语就说出乌觐昨夜曾经危殆?
难不成,皇上有千里眼不成?
一个个只觉得背心冷气直冒,却也不敢隐瞒,连忙说道:“不敢瞒皇上,昨夜乌先生确实一度危急,但好在我等还有些手段,及时救过来了。现在乌先生状况还算稳定,只是皇上,乌先生现在已是油尽灯枯,真的救不活了呀!”
一边说,一边就又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他们忽然发现,慕容毅居然一声也没有出。
他既没有让他们起来,也没有发怒,更没有甩袖离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在做什么。
难不成,是在想着要怎么杀他们?
这想法瞬间让他们背后又是一阵阵地冒冷汗。
终究有人忍不住了,大着胆子偷偷抬眼瞧了一下,立时,怔住。